一個常常向人們講述的故事,一個讓講者不倦,聽者不厭的故事;一個我和我的異類朋友,一條大黃狗“虎子”的故事;以及它為它的異類朋友小山羊殉情的故事;一段摯愛、凄美又真實的情感故事。
虎子來我家時剛剛滿月,它長了一雙烏黑透亮的大眼睛和一身黃黃的、長長的、柔柔軟軟的、絨一樣的毛,很是可愛。當它臥在地上時,就像一大團絲絨;當它跑動時,就像絨球在滾動,像谷穗一樣的尾巴總是高高的翹著,小巧的嘴巴實在逗人喜歡和憐愛。
它經常滿屋里不停的跑動,每當有客人來的時候,它就稚聲稚氣的大聲地叫個不停,好像在告訴我,有客人來了。我每天放學回到家。它馬上跑到門口,不停地搖著尾巴,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舔著我的小腳丫,癢癢的直想笑。然后咬咬我的褲腳,圍著我的腳打滾耍嬌,我叫它一聲虎子,它立即抬起頭,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我,小尾巴急切的搖著,我把它抱在懷里。它立刻用舌頭在我的身上亂舔,見我湊上去作勢要親它時,虎子立刻毫不客氣的伸出舌頭舔在我的臉上,每當這時,我都會緊緊地抱拍著它摸著牠的頭,輕輕的呵護它。在我做作業時,虎子始終在我身邊轉來轉去,轉累了就趴在我腳邊打一會兒盹。作業完成后,我就帶它世界的玩耍,并喂它吃得飽飽的。就這樣虎子在我的呵護下,很快長大啦。它豎起來和我差不多高啦,它也成了我最要好的玩伴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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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每天送我上學到小河邊,習慣性的和我擁抱告別,虎子看著我過河后,總會站在河岸的高處,目送我消失在河對面的大街上。下午,又準時的出現在原處,每當看到我在對岸出現時,總是發出快樂的長嘯。當我一上岸,它就會搖頭擺尾的,哼哼唧唧的嗅著我的腳,然后豎起,又和我親熱的擁抱。一路上,它總是跟在我的后面,昂著頭,豎起耳,時時顯出一股肅殺之氣。但,它對我總顯出一股俯首帖耳的形象,總跟在我的身后。
虎子雖然長著像狼一般的身材,但,對朋友卻很是友善。性格開朗、活潑而熱情,也很善于表達情感,每當有客人來家或家人從外面回來,它都會迅速的迎接上去,像孩子一般給你親熱一番。所以,它很受大伙的寵愛。
我每天上學趟過的那條小河,是一條百來米寬的黃沙灘上流淌過的一條清澈的小溪,三、五米寬,最深處可沒過膝蓋。它如一條很長的絲帶,隨風飄蕩。河水清澈見底,水中嬉戲的小魚小蝦隨處可見。
可是有一天,剛到學校就下起了暴雨,放學回家時,河水已達 20 多米寬,水流渾濁而湍急,一簇簇雜草隨著漩渦不停的盤旋。我和鄰村的三位男同學脫光衣服裝入書包,頂在頭上。四個旱鴨子互相拉扯著,趟著齊胸深的水就過河了。我們互相勉勵著,勇敢的向前游去,終于順利的到達對岸。就在我穿好衣服轉身想在河水里涮一下腳的一瞬間,不幸發生了,我失足滑進了急流中,霎時就沖出了“渡口”,我驚恐中大叫“救命”,可是,我已被沖入河道的陡岸區,水更深,流更急,受驚的同學們順岸奔跑著、呼叫著。就在這危急時刻,虎子一聲呼嘯躍入水中,奮力朝我游來,從我的背部一口咬著漂浮在水上面的襯衣,用力把我的頭頂出水面,就這樣,我和虎子在急流的沖擊下,時隱時現地流淌了一里多路,終于到了下一個“渡口”。虎子用力把我推向岸邊,我得救了。因為過度驚慌和不停地掙扎早已筋疲力盡,我無力的躺在一片空曠的茅草地上。仰望天空,聽著風在吹,茅草發出簌簌的聲響。淚水在心里翻滾,思潮起伏,想起剛剛發生一幕,由不得一陣陣戰栗。落水之前,一切都那么平靜和諧而又歡暢。而現在卻大大的變樣,我隨急流盤旋,又冷又怕,好像昏暗的曠野被狂風吹落的一片樹葉,又好象掉進了死亡的深淵,是那樣的恐懼和無奈。
虎子圍著我不停的轉著圈,一邊用力抖掉身上的水珠,一邊在我臉上、身上不停的嗅著,不時地發出“嗚嗚”的叫聲,還習慣的咬住我的衣服,表達著它的擔心和痛苦……。沒過多久,我站了起來,撲過去緊緊的抱住虎子,我和虎子的淚水在一起流淌著……
虎子還有一個最好的朋友,那就是家里養的那頭小山羊;⒆映嗣刻彀磿r接送我上下學外,其它時間都和小山羊在一起。小山羊在野地吃草時,虎子是它的守衛者。小羊吃草時驚起的大螞蚱和地鼠,是虎子的美味佳肴。不過,虎子有時也和小山羊搶著吃那一簇簇的嫩草,它們是那樣的甜蜜與溫馨。吃飽后,它們一起打鬧嬉戲,追逐著、奔跑著,玩累了就在樹陰下或莊稼地里臥下,小羊翹起腿,虎子伸出瓜瓤一般紅的大舌頭,幾乎舔遍了小羊的全身,讓小羊舒服得咩咩直叫。晚上它們睡在同一個窩里,羊在里面,虎子在外守護并遮擋住風寒。它們出雙入對,儼然就是一對形影不離的“情侶”。
那年秋天的一天,我放學了,虎子竟然沒來接我。我非常意外,我不相信這是真的,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的高聲呼叫虎子的名字,但都無濟于事。我感到無助而迷茫,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急急忙忙的趕到家,想知道個究竟,但家里也沒了虎子和小山羊。全家沒有了歡樂和笑聲,我們焦急的等待著,每個人都默默的祈禱著,天很晚了,我在母親的催促下上床入睡了。突然,有兩個大漢各自手握木棒,大喊:狼啊!狼!同時舉起木棒向虎子打去,我在大叫中驚醒,一躍而起,沖向狗窩。天已亮了,我看到了虎子,大人們早已圍在它的身旁,虎子趴在松軟的草窩里,看到我,它輕微的搖了一下尾巴,慢慢的抬起頭,直直的看著我,它的眼神,暗淡無光,那種充滿好奇、充滿熱情的、曾經飛揚的神色不翼而飛,我慢慢蹲下身來捧起它的頭,輕輕的撫摸它,它遍體鱗傷,它痛苦地呻吟著,眼淚一滴滴地流滴在我的手掌上。它不停的用舌頭舔著自己的傷口。我為我沒有保護好我的朋友而內疚和羞愧。我立即拿來了它最愛吃的高粱窩窩頭,掰成小塊喂它,但,它不吃。我把它輕輕的抱在懷里,它用乞憐的眼神看著我,讓我沒有勇氣正視它,不知道如何面對它。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樣發生的?
母親一次又一次催我去上學,但我沒有去,在虎子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離開它,我要陪著可憐的虎子。我輕輕的撫摸住它,不停的跟它說著話,安慰著它。想為它分擔一些痛苦,給它一些歡樂。它好像接受了我的安慰,它把頭緊緊的貼在我的胸前,流著淚,喉嚨里發出凄厲的哀鳴。以表達它心中對我的依戀和信賴,表達它在我們之間沒有一絲虛假而純真的友情。
中午時分,村里一位叔叔過來說:快去看看吧,小山羊找到了。我們立即向他說的地方奔去。那是一塊黃豆地,一切都明白了,這里一片狼籍,一大片倒伏的豆棵上到處掛著白色的小山羊的毛烏黑的血跡?磥磉@里發生過一場慘烈而殊死的搏斗,小山羊當著虎子的面被狼吃掉了。如此殘忍的場面,讓虎子如何能經受得了沉重的感情折磨?但虎子你很勇敢,你盡力了,大家都不會責怪你的,你好好養傷吧,你會很快好起來的,我心里默念著,也為虎子祈禱著。但,當我回到家,虎子不見了。我想它出去轉轉散散心也好,大家都沒有再去找它,下午我就去上學了。
到了晚上虎子沒有回來。第二天下午,我放學后滿地的去找它,我又來到了那片豆地,發現虎子趴在那片倒伏的豆棵上,我叫它,它一動也不動,它兩條前腿向前平伸,微微分開,下巴平放在兩腿中間。它那雙圓睜的、固定的、渾濁的眼睛,怒視前方。在它那悲慘、沉靜的瞳孔里,有一種我無法描繪的東西,它憂傷而沉寂的瞳仁中,藏著幻滅的悔恨,藏著無奈的悲傷與凄涼。它恨,恨那只惡狼,是它殘忍的殺害并吃掉了它的朋友。它也恨自己,恨自己沒有戰勝惡狼救下自己的愛侶。它為了追求心靈上的安慰和愛,棄主人而去了……
我為失去一個忠實的朋友、誠實的伙伴而悲痛。我和虎子之間盡管沒有過語言的交流,但多年的相伴、日夜的守護、每天的迎送、一次次的擁抱和舍命相救。你不嫌主人的貧窮,始終不棄不離,這份信賴,這份忠誠,咱們之間的友誼猶如美玉般的珍貴和真誠。你和小山羊之間的愛,是那樣的純真無暇、纏綿和無私。在兩個小動物之間所發生的愛,能如此毫不計較回報地情感投入,在它們之間都體現得淋漓盡致。它們的情感,有著那么鮮麗的顏色,即使沒有言語去描述它的溫度,卻依舊可以感受到它的熾熱。
少年時的伙伴——虎子,一直是我心頭念念不忘的情感。在歲月的流淌中,她隨著那條曾經陪伴我和虎子的家鄉溪流,清澈的蔓延在我的情感中,直到今天,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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