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茶 作者:丁立梅 朗讀:瀾天 竹葉茶是我家鄉最常見的茶,不知其他地方有沒有。 家鄉的人家,家家長竹,在屋后。那植物好長,埋下一截根,來年,能躥成一片竹。像調皮的小孩,到處亂竄,呼朋引伴著,眨眼之間,一領一大群,生氣勃勃熱熱鬧鬧著。 這是家鄉獨特的風景,茅草屋的背后,都有青青的竹環抱著。竹的青綠,配了茅草屋的枯黃或褐色,很好看。 只是,是誰率先試驗的呢,用竹葉泡了茶喝,在酷夏?這恐怕誰也說不清了。家鄉的人家,幾乎每家每戶,都這樣喝茶。水是井水,甘甜。燒開了,丟下數片竹葉,瞬間,水就變了顏色。是攪碎了一塊翡翠呀,清冽之中,有著透明的如蟬翼般的綠。待得冷卻下來,農人們用瓢舀著喝,一大口灌下肚,甘甜中透著清涼,把熱烘烘的腸胃,撫慰得很舒坦。農人們會滿足地長舒一口氣。那個時候,天空很高,亦很藍。 記憶里,每年夏天,我祖母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燒一大鍋的開水。然后找了我們兄妹幾個,到屋后竹林里采竹葉。這是我們最喜歡干的活,我們小鳥似地飛進竹林,選那些最綠最綠的竹葉采。雀在頭頂上唱歌。 祖母的大盆小盆早就備好了,開水裝進盆子里,竹葉丟進開水里。眼見著一層一層的翠綠,在水里面洇開來,是濃情蜜意。 泡好的竹葉茶,被我們送到地頭去。父母和一幫農人正在地里揮汗如雨。一片植物,棉花,或是玉米,在大太陽下,驕傲地開著花。那邊有人招呼一聲,息晌了(是休息一會的意思)。大家便笑哈哈走上地頭來,揀樹陰下坐。從盆子里,操起一只水瓢來,滿滿舀上一大瓢竹葉茶,灌下去。這個時候,根本不分彼此,大家都備著那樣一盆盆的竹葉茶呢,你舀我盆里的,我舀你盆里的,是親親熱熱一大家子 也有偶過的路人,口渴了,停下來問,可以討口水喝么?就有農人遞過瓢去,笑說,喝吧喝吧,只要你肚子裝得下,愛喝多少就喝多少。 竹葉茶的清涼,就在空氣里蕩漾;鹄崩钡奶,也變得溫柔了。 長大后我離開家鄉,相遇過各種各樣的茶,高貴的,優雅的,用雕花玻璃杯裝著的。但我卻無比懷念,用大盆子裝著的竹葉茶。 給已衰老了的父親捎過上好的龍井去,父親泡了喝,嫌不夠味。自去屋后,摘下竹葉幾片,洗凈,丟進碗里的開水里,然后瞇縫著眼,喝得有滋有味。 2023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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