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 —— 霧橋的

霧橋

此刻，我厭倦一切喧囂

甚至月光，甚至海洋

我只埋首于自己的光陰里

摸挲著，一些陳舊而珍貴的

傻傻的，小快樂

……

霧橋

如果此刻起風

我就跟著你的月亮走

呼吸是透明的

腳步是透明的

內心的河流，正在安睡

我頭頂夜色

與一片片云層依偎

白是你，軟是你

坐在我們之間的八月突然落下來

人間的燈火

開始飛

霧橋

八月見你，八月云煙滿地

八月你寫出我的乳名

湖水涌現(xiàn)天際

九月你陪我。野草荒田

花籽與昆蟲也忙著
日以繼夜，深耕其中

十月我們停下來

摒蔽一切與秋天無關的把戲

十月的葉子多么美

多么輕

時間還很長啊

時間已經(jīng)停止了
去年明年或是更遠

都不如沉寂在

一場深秋的抒情里

霧橋

拾步幽篁里，清風自滿懷。

絳塵離隴遠，白羽慕云來。

地僻空庭院，檐疏助重霾。

我心尤一夢，不肯下涼臺。

　　

霧橋

那風停下吧

留年末的最后幾朵

等天亮后，日光升起

我好把她們

一一穿上

如今，我和你多么相同

有時在水邊

有時在月中

迎著流水，望著云層

慢慢忘了

野馬。蜩鳴。大雁。遠方

世界走過去了

世界在我面前空空蕩蕩

有誰會真正孤獨呢

你看

跟隨你的聲影

一個手持蠟筆的孩子

正在四季身上

跑來跑去

肆意涂鴉

霧橋

◇◇

　　姑娘我要贊美你
　　在比拂曉還要冷竣的清晨
　　你是畫外音最美的部分

　　風聲如戟，草木皆兵
　　當雷聲在烏云背后痛苦呻吟
　　你是小小茉莉開著
　　一朵深情，一朵任性
　　還有一朵是你久經(jīng)不渝的
　　天真

　　所有的河流請小聲嘆息
　　天空是一個巨大創(chuàng)口
　　甜蜜與憂傷狠心廝殺后
　　柳暗花明的是
　　她的眼睛



◇◇

　　八月沒有話語權
　　一個人行走
　　一個人飲酒
　　一條不會說話的路
　　還有片片脆裂的枯葉和月色

　　但這并不是全部
　　一覺醒來
　　不過是一些時光被
　　另一些，剪去

　　你看，青山是她的
　　綠水是她的
　　就連詩里的白馬與漁火
　　也還是她的



◇◇

　　而我愛你如同仇敵
　　我愛你。如同蝴蝶深陷雨水，羽翅
　　被水草絞殺
　　我愛你，如同火焰燃絕
　　青煙滅燼

　　然后是云朵，是泥濘
　　是比濕漉漉的長發(fā)更寂寥的庭院與空氣
　　是魚兒懸于水面
　　故鄉(xiāng)深埋海底

　　姑娘，我就這樣以愛你的名義
　　一次次殞落又重生



◇◇

　　嗯。你比立秋還多出了幾分涼意
　　你像綿綿細雨，打濕衣襟
　　你是寧靜的午后，輕輕一段旋律

　　如果可能，讓更多的風云一齊飛走
　　留一枝一枝的影子，聲勢浩蕩
　　在我衰老之前
　　我還可以摸索著回去
　　炊食、梳洗
　　寫字、種地

　　我什么都不想要
　　就這么念著你有多好
　　遠遠的，蕭條，簡樸，又美妙

霧橋

有時它在天上，有時它在地心。


◆
　　躲在墻角的那只鬼
　　它沒有名字
　　但起風的時候
　　總能聽到，它嗚嗚地哭


◆
　　麻雀銜來麥秸
　　野鬼打翻火種
　　燒吧。那日夜不止的末路求生
　　正是它最為鐘情的尖叫


◆
　　關上門
　　千萬別留下一絲兒燈
　　影子站在影子里
　　生銹的長矛在手中肅穆冰冷


◆
　　它低低咆哮
　　大地揚起灰塵
　　鋪天蓋地的灰燼中啊
　　前塵其實早已面目全非


◆
　　如果你想對它說些什么
　　還是不要說了罷
　　黎明總會來臨
　　世間真相，從不需要任何聲音

霧橋

◆

　　請求你永遠在
　　在四季不變的蕭條中
　　站成
　　唯一的紅

　　不必渲染
　　不必濃烈
　　只需你 輕輕一笑
　　我便能
　　如期綻開


◆

　　歲月從來無情
　　青春，已然白首

　　若此去真的 背影
　　成了徒留
　　清歌作了離歌
　　會有誰 在落日的江畔
　　用余光送我
　　一步 一深埋


◆

　　我必定是瘋了
　　必定是傻了
　　必定是癡了
　　才能信了春天的季風會是
　　冬的溫度

　　我必定，也是愛了
　　才能這樣空舉著余芬的枝條
　　這樣幻想著
　　入海

　　可是海洋的心里
　　你，會不會來


◆

　　問風
　　我要怎么向東出發(fā)
　　露珠是一種姿態(tài)
　　滴落
　　也是一種姿態(tài)

　　而我的心 水上的荷
　　滿天紛飛的雨
　　依然在等
　　依然在開
　　依然將在萬物不蘇的冰雪面前
　　皺眉。猜。 敗。

霧橋

　　五月蜩鳴，八月萑葦
　　今夜請你們都來
　　我掌心亮起一盞燈火
　　要直燒入 十月的末尾

　　海水枯了嗎
　　江水老了嗎
　　我們還在呼吸
　　我已經(jīng)在尋你的路上了

　　竹簫將破
　　快快與這塵世擁抱吧
　　讓雨水進來，斜陽進來
　　西風也來，冷月也來
　　你，來

霧橋

◇

　　我知道此刻 落紅已鋪高了河水
　　燈火與明月都是安靜的
　　我等在這里
　　看著天空 一寸寸降下
　　恍若自己正是昨夜夢中的那個
　　白衣少年

　　我比往常顯得更加零亂
　　在這深秋的夜晚
　　十月的光是這樣微弱
　　我們就快要耗盡它的全部溫暖

　　所以親愛 我們必須形影不離
　　趁一些花朵還不曾完全衰敗
　　趁一些隱喻還羞于被提及
　　那些盛大的相迎相送
　　你若歡喜
　　我可以隨時再為你
　　延綿八百里


◇

　　地老天荒是一場遙遠的想像
　　誰站在水岸，眉宇清和
　　我翻遍春風翻遍二十四橋明月
　　將自己的名字貼在梅邊 一再確認
　　直到湖水開始退潮
　　退成 綢緞一般的軟

　　這灰色的夜
　　你是否還會固守你的村莊
　　陳上你 有關彼岸的盛宴


◇

　　江南的水草一直綠下去
　　最好綠到你的門前

　　等我。我確信
　　我就是桀桀秋風
　　我就是無邊野火
　　請許我熊熊烈焰
　　在你出現(xiàn)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