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鮮花( 0)  雞蛋( 0)
|
[原創]
鴨 哥(一)
我們都這樣親切地稱呼他:鴨哥.至于這個綽號的來歷,流傳的版本有N種.實在,依我個人看,此綽號的終極解釋權,在鴨嫂.由于,她那個版本才是正版.呵呵,假如有好事者想考證出甲乙丙丁,最好的終南捷徑是:走走嫂子的路子.
鴨哥,開縣人,劉伯承的同鄉.幼時,能背唐詩多首,但也是一個上山打鳥,下河摸蝦的好手.聰明而頑皮.十八歲,因喜金大俠之武俠,迷那大漠孤煙,故投筆從戎,報名參軍.因當年所招為新疆兵,正中其下懷,心想:此次千里走單騎,正好一園大俠之夢.
火車停在烏魯木齊,轉乘軍車,至一偏僻地區_戈壁灘之中的軍營.大漠的荒涼,遠比金庸的情節具體.罕見的綠,無邊的風沙,加之日復一日單調的新兵操練,直至夢境中只有兩句:立正,稍息.我想,此時的鴨哥,恐再無金大俠的江湖世界了吧?
一日,天降大雪,軍營休整.來自四川的哥幾個,因無事,遂至軍營外幾公里的市集,閑逛.天氣漸晚,一哥子說:"硬是冷,走,打平伙往整點酒."眾皆說:“要得.”鴨哥遂被這幾爺子半推半就地拉進了一小酒館.酒是四川的勾兌酒,但沒有兌水.鴨哥看了看眼前的羽觴,滿滿的一凼,有點心虛,究竟是第一次嘗試啊.一哥子說:兄弟,咱們出門在外,不喝兩杯家鄉酒,說不過往三?喝了就熱和了.說來也怪,酒真是一種奇妙的液體,此時的鴨哥,心頭一熱,羽觴一端,脖子一仰,一個二兩的單碗,咕嚕地下往了.一股直達胃部的熱度,迅速地游遍全身,一種初識與久別的感覺,走過鴨哥的心頭.真是可笑,遠在千里的人,喝著故鄉的酒,那種莫明其妙的情懷,在胸中起起伏伏,就是不肯停息.在"干了"的豪邁聲中,在"再來一杯,再來一杯"的愉快之言中,酒喝得越來越多,情也喝得越來越濃.那羽觴中呵,分明可以清楚地映出,鴨哥的眼中已有淚光盈盈.
外面的雪越下越緊,已是華燈初上了.哥幾個已經喝得不亦悅乎.走出了小店.街上已沒有了行人.雪已淀得深及半腿,走一步,就像在唱一首沉重的歌.鴨哥也喝高了,看著那滿天飛舞的雪,千里走單騎的夢想,竟恰如其分地重新回來.酒啊,何其濃郁的液體,雪啊,何其冰冷的沖擊.一冷一熱之中,包含了多少人生的思哲.鴨哥笑了,面對著飛舞的雪花,面對著凄清的街道,大聲喊道:新疆,我來了,新疆,我來了.聲音在空中回蕩,硬硬的,亮亮的.
從此,鴨哥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操練動作標準,野外強行軍拉練,也總是名列前茅.只是,話越來越少,與他十八歲的年齡,略有些名不符實.有時,行軍回來,一個人抽著煙,傻傻地看著天山,看著那又肥又大的園月,出神.鴨哥天真地想:是不是故鄉的月也如此?也一樣如此地照亮我呢?假如沒來參軍.....想著這些,鴨哥竟有些呆了。
但軍號的嘹亮遠比月亮的詩情有深度,也有震撼力.這樣雄性的聲音,竟也喚醒了鴨哥少年的壯志與雄心.那埋躲在心中的大俠之夢,竟也清楚而明確起來.
一年后,鴨哥因突出的表現,優秀的品行,以及良好的軍事素質,被破格進選汽車連.一個北方少見的好天氣,鴨哥來到了他的另一個騰飛點_汽車連.汽車連實在不過幾十臺車,都是清一色的"老解放".面對著這些比自已年齡還大的"古董",鴨哥不禁傻了眼.這勞什子,我識得它,但它不識得我啊,如何開呢?一個親切開朗的笑聲,從很遠的地方走來:小伙子,傻了吧,那可是"解放"車,中國人的驕傲喲.鴨哥抬眼一看,一個略有些雄壯的中年軍人,出現在眼前.此人姓張,也是四川人,當汽車兵已經有十年了.這一次,連隊就是安排他來帶鴨哥的.能在新疆這么大的地方,遇見老鄉,并有這么一場師徒關系,鴨哥覺得新疆的天氣真好,真是幸運.師傅對鴨哥很好,鴨哥對師傅也特別的尊重,一個傾囊相授,一個誠心領會,小時就有的聰慧,至此表現得淋漓盡致,其進步可算神速.兩個月后,有著光榮傳統的"老解放",就被鴨哥玩得如魚得水,為所欲為了.師傅看著這一切,只興奮的說了一句:嗨,小子,你娃還真是玩車的命.
一日,師傅說:小子,明天跑青躲路,到拉薩.這一趟你能跑下來,就算出師了.我跟車,你來甩盤子.鴨哥聽了,激動,也有些膽怯.誰都知道,那是一條險象環生的路,稍有不慎,其后果不堪設想.鴨哥也從戰友們的口進耳說過此路,其中的殺險,那倒不是擺"家家酒".鴨哥迷惑不解地看著師傅,師傅說:小子,你的本事,我有底,放心開吧.鴨哥似乎明白了,默默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車隊漫天地向青躲路撲往.鴨哥小心地開著"老解放",師傅時不時地給他指點指點.哪些彎要打急點,哪些彎要打緩點,哪些地方是事故多發區,哪些地方是塌方多事地帶.青躲路還真是險惡,整得鴨哥手忙腳亂,一陣陣發慌.不過,好在有師傅在旁邊,有這一穩心石,倒也有驚無險.現在,鴨哥終于明白了師傅的苦心,由于,有些經驗,只有在驚險中,才能記得真,記得切.
夜晚,長長的車隊停了下來.打尖并休整.師傅笑了笑,打開裝著酒的軍用水壺,說:小子,不錯,比我第一次跑青躲路,強多了.孺子可教啊,來,獎勵你一口.鴨子說:呵呵,要得,我一口把他整完,看您還喝啥子?師傅笑一笑說:你娃敢,你喝完了,我喝個鳥?高高的青躲高原上空,留下了軍人本色的笑聲.
月亮升起來了,好近.有些冷的感覺.風也大了起來.師徒倆不再說話,只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酒,靜靜地看著月亮.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心中,說不出來,輕輕地,也重重地,叩打著.師傅,一個鐵打的漢子,面對著那月亮,眼角也有一絲冷星,在閃動.這時的鴨哥似乎明白了,一代一代的高原汽車兵,也有那柔得如水草般的情懷.比這里的群山高,比這里的藍天長.
那一夜的月,真美,那一夜的酒,真香,那一夜的夢境呵,山高水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