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
文/香襲書卷
秋風老時,白露來了。時日在有序地行進,該來的都會來。要遇見的,終歸是躲不開,該結束的,也終將遠去。
自從入秋,日子里就帶著一些輕微的愁意。莫名其妙,毫無理由,那股清愁就從秋天的角落里爬出來。每個日子,都披上了一層感傷。是一片落葉,飄落在肩頭的無奈。或者是一輪明月,在江面上印染出的光里,藏著不可言說的思念。
我細細品味著文人們筆下的秋,文字與四時是對應的。感秋,是發自內心的。而到了白露,秋愈發深了。這是秋天的第三個節氣,有著典型的秋天特征。
在白露時節,早晚的涼風穿過弄堂,日子便一層一層涼快起來。在襄陽古城,暑氣并沒褪盡,正午的氣溫依舊高居不下。但是早晚是清涼的,趁著夜風,去江邊走走,江面上的一層月光,披著微涼。
白露,露是人間的水,白是天上的月。白露時節,最美的就屬秋水明月了。白露來時,中秋節也近了。月亮,掛在高樓的頂上。遠遠看去,仿佛一伸手就能夠觸碰到。看似那么近,卻又那么遠。
虛實之間,白色的月光,使人欲罷不能地陷入感懷。復雜的情感,總是游走在清白與朦朧之間。白是天上的月,經年里它都照著人間的悲歡離合,心思皎潔。正是因為明白世事與季節的變遷,它的心底是澄凈的。
而我們一介凡夫俗子,終日里在生活的染缸中,終是不能脫俗的。喜怒哀樂,都那么明顯。也許正是這樣的與生活糾纏不清,才是有所情趣。倘若對很多事物在逐漸失去興趣,我是擔憂的。
修行是在生活中,修得對歲月的清明與內心的柔軟。白露里的情事,是詩意的,是對人間萬物懷有感情。
白露節氣,是隱忍的。到了仲秋,一年的光陰就所剩無幾。就像是一個人,走到了人生的秋季,肩上扛著各種責任,不再輕易流出自己的情緒,而是更多地擔當和隱忍。
經不起折騰的中年啊,沒有盡人意的。每個人都在生活的水中,被浸潤。都是有了故事的人,也就多了沉穩與包容。隱忍,是對世事的接納。
露,是人間的水。我曾仔細觀察著露珠,在樹葉上的動態。它的內心一定是隱忍與包容的,才會顯出如此的晶瑩剔透。圓通了,豁達了,學會了與這個世界溫柔相處。
白露時節,露珠遍路。只要是用點心,去鄉間走走,清涼的露珠就會打濕褲腳。去年的白露時節,我們在清晨的山中漫步。一路下來,裙擺是濕的,褲腳是濕的。
露珠,爬上了我們的雙腳。晨光落在路邊的草叢中,我脫口而出,“白露含秋,滴落三千年的離愁。”這時的風攜裹著薄涼,光是溫軟的,露珠是圓潤的,詩意是真實的。
一個人的內心是不能缺少詩意的,對季節的變化,對事物的觀察,要有詩心。即便是生活一地雞毛,我們依然要在其間發現它美麗的一瞬間。
就像是露珠一樣,盡管短暫,依舊散發出自己特有的氣質,來裝扮人間。人間的水,是有形的,也是無形的。它洗滌著旅人的心靈,它滋養著萬物的生長,它容納著丑陋,接受著美好。
據《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對“白露”的詮釋:“水土濕氣凝而為露,秋屬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氣始寒也”。“白露”代表著暑熱的結束,萬物隨寒氣增長,逐漸蕭落、成熟,而在季節轉化過程中,豐收的秋季帶給了人們與健康有關的食物以及民俗。
白露節氣有三候:“一候鴻雁來;二候玄鳥歸;三候群鳥養羞。”意思是說白露節氣到了,鴻雁就要開始飛往南方去過冬了。而五天以后燕子等候鳥也要南飛去避寒了,十天以后百鳥開始貯存干果糧食以備過冬的時節,可見白露實際上是天氣轉涼的象征。
萬物順應時節之變,自有它們的本領。鳥兒是人類的朋友,在白露的三候中,都是與鳥有關。鳥兒們開始做越冬的準備。大地上的人們,也是一樣。顆粒歸倉,玉米,稻子遍地金黃。
白露時節,蘋果熟了,山楂紅了,柿子掛滿枝頭,石榴咧嘴笑了。秋深月圓時,思念重了。故鄉的明月和炊煙里,有著不息的希望。正是這份力量,人才有勇氣在陰晴不定的世事中,在坎坷的**上找到支撐。
來路與歸途,在這段距離中,我們是時間的旅人。途徑一場又一場的變遷,途經一次又一次的選擇。沒有一種人生是相同的,我們各自在自己的路上,共同感知著節氣的變化。
猶如一枝枯荷,就算是時光老去,依然有著自己的風致。白露時節,滿塘殘荷,亦是一道風景。是歲月的老去,留下的筋骨里,流露出一股神韻。這時的荷塘,綠意散去,荷香不再,剩下的就是與自己的獨處。
人在逐漸老去的光陰里,才慢慢學會了與自己相處。唯有如此,方顯生命的平靜。月下秋景,很靜。就連蟬兒也開始禁聲,不是不想表達了,而是明白了,逝年如水,轉眼就是深秋。
明月依舊在,不見故人來。很多世事的變遷,是我們始料不及的,待到想要去挽留與珍惜,時過境遷,已經不是舊時。而眼前的人,才是更應該珍惜的。
光陰也是如此啊,與其在過去的傷感中徘徊,不如把此時的擁有當做幸福。人間的美,美在深情。對生活的深情,對生命的深情。
我在白露時節,去尋找郊外的一株小雛菊,它開在秋天的路邊。那小小的黃色花朵,是為了讓我們記住一些,忘記一些。一朵小雛菊,開在白露時節。清晨的露珠,沒有忘記它的存在。
此時,寒蟬在唱著秋之挽歌,殘荷在訴說著歲月的過往,野菊花在田野上追憶故人。幽美而傷感的情懷,是因為在季節的行進中,沒有人能夠告知,前路是什么境遇。
總有憂思,在秋日。故園還在,故人還會回來。所幸,我們還有期待。我還好,希望你也是。
我在襄陽古城的城墻根下,漢江邊上,與你一起聽著白居易的詩句。詩人說:“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時節易變復,惟愿,心如秋露白,世事如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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