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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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 中篇 —— 美人湖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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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35) 雞蛋(1)
11#
 樓主| 發表于 2022-5-8 02:15 | 只看該作者

十一 歸來


  第二日下午秋水就已經能自己撐著坐起來。身體稍稍好轉,她就急著要回去。

  到底是女人,故土難離啊。

  日暮西斜,黃昏來臨。

  一人一馬在遠方由遠而近奔來,馬蹄聲亂糟糟地踢踏在耳畔,像有回音似的震蕩開去。

  陽光忽然一縷一縷地降了溫。風,也起了。

  “是曇花君!鼻锼偷偷卣f!八齺斫游伊!

  “……嗯!蔽铱粗莻身影!拔遥!

  讓我再看你一眼吧。

  此刻的你,低垂雙眸的你,坐在杏花樹下的你,洞中淚如星輝的你,頭戴野花的你。曾屬于我的你。

  曇花走到面前,客套話說了幾句,把秋水接到自己的馬背,揚長而去。

  殘陽如血,落霞滿天。

  秋水的長發在曇花懷中被風吹亂,我似乎看到她頭上的野花隨著馬兒的奔跑在她黑密的發間顫動。

  我拉著騾子的韁繩。上一刻,它還在秋水手里。

  風中無語的落葉,翻轉著劃破天際。

  到底還是走了。

  到底還是來了。

  到底還是,一無所有。


  救了個寂寞


  回鳶郡。

  路過千樹萬樹。路過美人湖。

  沒有人等我。

  回到清冷空寂的府中,一躺上冰冷的床板,我立即睡死了過去。

  醒來后,不知今夕何夕。

  “啊—————————————”我木然起身,仰頭向著屋頂,冷不丁地尖聲長叫。

  叫完之后爽多了。爽多了爽多了~爽多了哇!

  我滴水兒呢?花兒呢?他們為何不在我府中?難不成被淡語和紅顏給收回去了?石兒雪兒風兒呢?他們怎么樣了?

  我一骨碌爬起來,準備先去找淡語要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走到院中把昨夜為我開門的、府中唯一一個下人叫來:“你把我騎回來的那頭騾子給玉兒姑娘送去。就說本將軍現在一窮二白,唯有這騾子陪在鞍前馬后、陪著出生入死,現在將它送給姑娘當作謝禮。請姑娘不要嫌棄,一定收下它!

  家丁走了我的騾子。我目送很遠,心里實是不舍。(算了,送就送了罷,以后若手里有銀兩了,再去把我的“寶馬”算計算計換回來。)

  淡語見了我,先是大大賀喜了一番,之后聽說我是來要人的,立即喊冤:“鎮昌將軍怎么會以為是我和郡尉把你的婢兒給收了呢?你去昌郡的這幾日,壹兒娘娘傳了道親鄉密旨給敏郡,讓敏郡向宮中多獻幾個美男,好助其后宮勢力。密旨中親點了風兒,水兒,雪兒,花兒和石兒。也不知是哪兒走露的風聲,連你這次救回來的那班能歌擅舞的美男也被壹兒娘娘一并點名要了去。無論敏君怎么求情,來人就只說那是娘娘旨意。無奈之下,敏郡昨日令人將他們看管在郡府,今日一早就送去宮里了,F在,大概已經出發了吧!”
  
  天哪!我眼前一黑,差點沒將一口鮮血噴在她家大梁上。

  淡語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輕輕合了一下掌,像想起什么似的,說道:“水兒讓我一定要對你說,那日在美人湖畔,不是他通風報信帶人去抓你。他在路上恰遇到兩將軍,不得已才招的供……另外,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么?”我呆呆地問。

  “還有,風兒姑娘昨日一聽要他進宮的消息,立即大哭,兩個內衛攔都沒攔住,硬是把頭撞在了柱子上!

  “。!”我又大吼一聲。

  “所幸沒事。找人給他看過傷勢,只傷了表皮。幸虧郡府的梁柱都是軟木做的,否則風兒姑娘就必死無疑了。只說今天一早還得把他抬去宮里,誰知剛剛有內衛來報,風兒姑娘居然逃走了……”淡語輕嘆了一聲。“也不知區區一個弱男子,長得又那樣美貌,能獨自逃去哪里呢。真令人擔憂啊!

  沒耐心聽她說完,我立即奔去郡君府。

  果然遲了。門衛告知,馬車已經離開了近一個時辰。

  趕緊爬上最近一座山尖四處張望。只見山峰疊翠,四野茫茫,哪里還能看得見半點馬車的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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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35) 雞蛋(1)
12#
 樓主| 發表于 2022-5-8 02:22 | 只看該作者

十二 一切有為空,一切有為始


  杏花垂落雨紛紛,
  愁看青煙戲晚云。
  草木無聲天不語,
  悲鴻咽斷幾人聞。

  話說那日勝戰歸來,秋水離去,眾男奉召入宮。登高了望,又未尋著半點影蹤,于是我便守著自個兒的影子,在山頭獨自將朝陽坐成個日暮,心中好不落漠。

  風乍起,吹得是眼枯心空。西方天際,長庚星已燦然升起,皎皎如月之輝,把人看得漸如明鏡般神清氣爽,當下心里有了主意。又自忖:事已至此,徒悲無益。既然盼無所盼,還不如回家去吃飯。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下山,下山。

  分給我的府丁耳忒背,大門錘了半天,里面愣是沒動響。本來心緒就殘存三分煩亂,加之久叩柴扉門不開,我不禁又氣又惱,背靠木門,干脆半臥青石臺階上,一邊自憐時運不濟,一邊連連嘆息。忽瞄見情敵曇花正影影綽綽地向這邊走來,趕忙從地上彈起,迎上去強作歡顏大聲招呼:“驃騎將軍!你這是要去哪兒?”

  曇花拱拱手:“郡主有令,今晚要在郡府設宴犒賞三軍。你家奴兒已出門找你幾個時辰?ぶ魈孛仪巴F府,侯將軍前去赴宴。不知鎮昌將軍這一日究竟去了哪里?怎么這個時辰才回?”

  “額。我只是四處去走走!蔽覈肃橹,轉問她:“將軍,不知……不知秋水她…可好些?”

  曇花臉上浮起笑意,道:“她的傷口已無大礙。整整一天,她不知提起你多少回。這說起來,還真得多謝簪黛君神醫妙手救了我家秋水,否則,焉能有我與她今日的團聚之時!”說完,沖我深深作禮。

  我一手將她攔住,一手在袖中把拳頭捏得是格格作響,嘴上還不得不說些場面話:“額……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提這個了(心痛。疫@就去郡府!

  曇花拉住我的衣袖:“簪黛君,且待我隨你一同前去!

  這個要前程有前程,要膽氣有膽氣,要啥有啥的小女人,她把我唯一的好時光給攪了,還把我唯一的幸福給占了……我邊走邊憤慨地想。如果沒有她,秋水會不會跟我走?如果沒有她……

  曇花毫不知覺,一路對我大談特談那晚湖畔混戰怎樣怎樣的激烈,又纏問我如何夜襲昌郡,如何救出眾人。我心不在焉,有一句沒一句回她,盡是前言不接后語。曇花漸覺無趣,也就不再多問。

  唉?蓱z我越不逢時啊。早穿越幾十年,也和秋水同生同長、青梅竹馬一回,那該多好!如今,秋水戀舊,我也只能眼看她倆卿卿我我,雙雙對對。而我這晚來的情客,到底要成全多少有情卻又無情之人?



  別鳶


  郡府一片喜氣。眾官集聚殿內,文左武右,兩人一席,按品級落座。敏郡高居上中,頜首含笑。紅顏蘇珊坐左側首,淡語雪落其右側首。余者謙讓一回,各自入席。

  我與曇花一席,正對著絳唇與文殊。負傷的將士未能到場,殿內幾案仍設了約三十余只,每人席案上均放置了一只沉鈍古樸的青銅樽,樽中斟著綠蟻八分,又有石蝶少許,素多葷寡,多是些時令菜蔬。這次第,當得起是鳶郡七品候補以上、全體領導的盛會了。

  酒沫浮香里,敏郡起身環視四周。眾人見狀,皆沿案恭立。敏郡舉起自己案上的白玉杯,開口道:“各位司官,各位將軍!此次昌郡之兵趁我郡中軍力孤薄之時忽襲,毀我房屋,屠我族人,更強擄我美人無數。此等犯我軍威之舉,不治,何以立信?!本郡何其有幸,能得眾卿齊力相護,使郡中財物損失微小;更何其有幸,喜得鎮昌、伏波、車騎三位將軍并十名壯士,將美人悉數追回!今日,本郡特備薄酒一杯,一賀攻昌勇士凱旋歸來,二謝護郡眾將官赤膽忠心!”言畢,將玉杯放向唇邊深喝大半。眾人忙一齊舉杯,向上躬敬后,又相互謙禮,最后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論功行賞;蚬倩蚓,或金或婢,所有人各得封賜。點到我時,我下席向敏郡輯首長拜:“稟郡主:末將不要任何封賞,只求郡主賜我一紙罷職敕令,放我歸去!

  敏郡大驚,問:“將軍何出此言!可是怨本郡賞輕酬薄,虧待于將軍?”

  “末將不敢。”我趕緊又是一拜!澳⿲⒁幌蚶耸,無心仕途。機緣巧合,來此地結識眾多英雄,又并肩為郡主作了攻昌之戰。如今郡中太平,百業復興,但于末將個人而言,卻已是萬般皆休。若郡主能憐惜末將戰中辛勞,請為我洗去刺印,罷去官職,放末將歸去。”

  我已做足心理準備,無論如何,此次勢必要為自己博回個自由之身,任兩旁的文官武將怎么好言相勸,我都咬緊牙關,執意不從。末了,敏郡輕嘆一聲,道:“將軍既已立定心意,本郡亦不能勉強。如此,就依了將軍所求罷!

  話音才落,蘇珊忽離席請奏:“郡主,可否容末將代替郡主郡尉,再向鎮昌將軍囑咐一二?”

  見敏郡點頭應允,我便向蘇珊拱手道:“簪黛如今已是一介平民,軍師有話,但說無妨!

  蘇珊緩緩說道:“簪公子今日辭官,他日一朝踏入江湖,必是前程難卜。若公子能念及這些時日與本郡之淵緣,可否在本郡三軍面前,與本郡定一誓約?”

  我訝異地問:“簪黛一無遮天權勢二無敵國之巨財,不知這誓約,所約為何?”

  蘇珊不疾不緩地回道:“公子不必多慮。所約之事,只有一條:日后,不論簪公子處境如何,都永世不得與我鳶郡為敵。不知簪公子,是否答應?”

  身在陣軍中,安有不從之理?再說我一平頭百姓,有什么可爭可議的?

  我與蘇珊擊掌為誓,再三叩謝過君恩,便回府打點行李。一方士隨后趕至,以一種濃綠藥汁蘸抹我額頭的印符,頓時,那塊皮膚像有千針萬刺,疼痛異常。方士道:“暫且忍耐,三日之后,傷愈痂落,肌膚即恢復如初!

  謝過方士,送她出門之后,我想,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也不知是誰的神機妙算,鳶郡之內凡所相識之人,竟已提著燈籠各備禮品聚在村口為我送行了。人群中,唯獨不見秋水,我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其實,明知她不受重傷,也斷不會前來送行,那么此刻,又失落什么?

  相逢容易別時難,今日一去,不知何日是歸期?钙鹦心疫h行百步,我還是忍不住回望:byebye,秋水!別了,美人湖。拜拜,我的花下情仇,湖邊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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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35) 雞蛋(1)
13#
 樓主| 發表于 2022-5-8 02:27 | 只看該作者

十三 娶妾


  你道我連夜出發、火急火燎的,真是要去浪跡江湖、四海為家么?我傻呀我?一無黃金二無才貌的,讓我怎么去混這花花世界?

  那日攻打昌郡,地圖上標明,鳶郡以北昌郡;越昌郡,再往北,便是京陵。我想,不管它哪朝哪代,京陵大多都是皇帝的定居地。而那群被朝廷召去的眾男子,此刻必定被馬車載往那里了。

  我絞盡腦汁、費盡心力才救回的美人,豈能輕而易舉就被那皇帝老女全霸了去?

  世上木有那么容易滴事!

  別過眾人,我駕著自己的11型跑車,雙腳如飛,一路向北。夜風在耳邊呼呼作響,路兩旁不時有貓頭鷹睜一只眼睜一只眼地停棲在樹干上,偶而怪叫一聲,驚得人汗毛一豎。

  一輪玉盤懸在蒼穹,照得人間清涼如水。我無心欣賞夜景,借著月光只顧趕路。忽然,一團白影從樹林中沖出,向我直奔而來。眼前一花,我差點沒昏闕過去。

  “鬼……鬼…………鬼,鬼啊…………”我嚇得結結巴巴直叫喚。

  “將軍!”白影撲倒在我腳下。聲音清脆哀婉,非常熟悉。

  “………風兒?”我弱弱地問。

  “將軍!”那白影仰頭向上望我,素白的月光照上他皎潔的臉龐,一雙眼睛更加水漾動人。

  果然是風兒。我連忙把他從地上扶起:“不是說你已經逃走了么,怎么還留在這里?”

  “我知道將軍一定會去救水兒他們,所以就在這里等著。我已經等了一天一夜!憋L兒哽咽著說。

  我把他拉到路邊,從包袱里拿里幾只面餅遞去。他只接過一只餅啃了幾口,就說飽了。

  我望著他憂愁的小臉,緊皺的眉頭,陷入沉思。曾經,也有一個女人等過我,她說過的話如今還在耳邊。而眼下,這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美人兒,竟也在等我。同樣是等,兩者的神色之間,卻有本質不同。

  有些話還是直接了當說開比較好。我問他:“風兒,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將軍了。你冒這么大風險,好不容易逃走,卻又在這兒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風兒咬了咬嘴唇,終于下定決心似的哀聲說道:“求公子……再救救風兒!風兒,絕不能進宮!”

  “哦!”我舒了一口氣!斑@好辦!你既不愿進宮,不知可舍得自己這花容月貌?如果舍得,可碾花汁在眼下點一?薹蚵錅I之痣,以灰粉敷面,再改姓易名隱居。如此一來,諒官兵也不會再來纏查!

  “公子啊——”風兒雙手一把抓緊我的手臂,淚眼婆娑,身子搖搖欲墜:“可是風兒……風兒……風兒腹中,已有三月身孕……”

  “。。??。 

  風兒在月下之美,已是語言無法形容。這等絕美男子,身懷六甲。我一度懷疑自己得了嚴重的幻聽癥。

  然而——你見他雙眸蓄淚,兩頰飛紅,卻又不像是頑笑的樣子。試問,哪個男子愿拿此等大事頑笑?我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厚著臉皮問他。

  “你,當真懷了?”

  風兒低下頭用手捏揉著自己腰上的鍛帶,沒有作聲。

  我不死心,看著他還很平坦的腹部,心中不由更加納悶,于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地問:“真懷了啊?你們男子……怎么懷上的?和誰?她知道么?為什么不出面保護你?你這要……怎么生哇…………”我無限憐憫地望著他嬌弱無力的身軀。

  天地良心,我這些問題純粹出于無知所以才一心求解,心底純潔得連半點調戲的心思都木有。但風兒卻臉色一變,正色道:“公子,我只道你俠義英勇,見識與常人不同,沒料到你竟會對我這樣一個男子問出此等下流問題!風兒雖已如此,卻絕不受人羞辱!就此拜別,永不再會!”

  被他罵得老臉一紅,我趕緊攔住他的去路:“你這是干嘛?你一個弱男子,又身懷有孕……三月正是最要緊的時期,你獨自一人如何自保,就算不為自己,也要考慮腹中的胎兒……咦!!咦!你怎么還敢這么犟,你你你……小心動了胎氣!!”

  他雙手微微攏向小腹,不敢亂掙了。

  我看著他微微零亂的青絲和一臉嗔怒的表情。雖然經過剛才一番激動,但從始至終,他的表現都算得上冷靜。看樣子,他必是打定主意要保住性命生下腹中骨肉,所以才果敢地抗了旨,又冒極大風險隱匿于林中。

  真是個既百般柔媚又有過人膽識的妙人兒,也不知便宜了哪個女人。我心里羨嘆,嘴上說:“風兒,既然你什么也不肯說,以后我不再問就是了。”我掐滅自己的好奇,盡量柔緩地安慰他:“你能來找我,說明你信任我。那么,你就應當相信,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

  風兒目光中頓時又有淚光忽閃。

  “你這樣的狀況,當然不能進宮。”我思索片刻,對他說:“萬一被官兵查問到,通報了朝廷,陛下的采男竟已……不僅你遭殃,你腹中胎兒的父親,亦不能幸免!

  風兒一下癱坐在棘草上,喃喃自語道:“不能……絕不能連累她。我不能被抓去……公子,救我!”又用那雙勾魂攝魄的眼晴望我。

  我回想了下這些時日在鳶郡的場景。雖說郡內有戶藉管理,卻從沒見過任何類似身份證的文書證明,即使是虎將文官,也無非是身掛金牌玉牌用以區分身份——那上面并未篆刻任何字據。唯一有名字記錄的,便是鞋子上的刺繡?赡撬闶裁矗肜C什么還不就繡什么嘛……紀法嚴明的鳶郡如此,想必天下都是一樣。那么,喬裝打扮,改名換姓,豈不是易如反掌?

  古代自有古代的方便!

  “風兒,你這名字已列在采男單上,不能再用!蔽姨ь^望月,忽然靈光一閃:“以后你就叫……過兒吧!”

  那個身騎大雕的過兒,武功蓋世的過兒……一度讓俺沉迷的,電視古裝戲里的過兒…………HOHO……咱雖不是小龍女,但以后好歹能天天過兒過兒地喊,也挺過癮不是。

  “過兒多謝公子。”他乖巧地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你尚未出踝就已身懷有孕,即便平常百姓,怕也不能被世人所容。現在只有一個法子能救你腹中孩兒。不知你是否當真想要保他?”我嚴肅地問他。

  過兒點頭道:“無論如何,過兒定要保我孩兒無恙!請公子指條明路!”

  我撓了撓腦門,忽然之間,變得不好意思起來。額,這要讓人,如何開口才好嘛……

  “公子?”過兒催我。

  我只好硬著頭皮說:“如果姑娘信得過在下,在下倒可以給姑娘一個名份。待生產之后,姑娘隨時離去,簪黛絕不為難……在此期間,簪黛會以禮相待,確保姑娘清白!

  過兒聞言,爬上前抱住我的腳踝,戚戚言道:“過兒相信公子!過兒愿意……給公子做妾……”

  俺俺。。。俺。。俺終于要娶親了。。哈哈。。。可這手,咋這么抖捏。。。。。

  三四月的夜,有一點微寒。我讓過兒躺在草地上,打開手電,用針在他左眼的左下方點刺,又把鋼筆里的藍黑墨汁擠出來滴在上面。不一會兒,一顆人造的小痣成形了。

  這粒茵藍的痣,非但沒有毀壞他的美,反而讓他的臉更平添出一種風情。沒辦法,美人就是美人,不論怎么折騰,都還是美得這么讓人心悅誠服。

  我在他裙擺處撕下一塊白色絲絹,他一動不動地任我處置。

  這個男子,他已經將命運交于我手上了。我心里升起一種沉甸而又溫情的責任感來。要知道,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多么難能可貴!

  我囑咐他用絲絹蒙起臉的下半部分。美本身不是什么壞事,但是太美卻很容易招事。人在江湖,還是小心些好。

  “前方的人!是簪公子嗎?!”正要把過風扶起來,身后忽然傳來呼喊聲。我驚詫地回頭一看:又是一人一馬遠遠奔來…………天咧,不會又是曇花吧!

  “簪公子!簪黛兄!”來人近了。她利索地下馬對我高呼:“我是水晶鞋!我也辭官啦,俺們一起到江湖上耍耍去可好!”

  這下好了,原本是孤身趕路,現在變成三人行了。

  我還沒點頭答應,她卻自顧自的“咦”了一聲,把目光投向過兒:“這位蒙面的姑娘是誰?你啥時候結織了這么一位婀娜多姿的姑娘?”

  雖說過兒是因為肚子問題才嫁我,但我也不能任人這么隨意看他,好歹他現在也是我的人了……我沖水晶鞋說:“這是我在昌郡認識的過兒姑娘,他剛剛已經答應嫁給我了。我怕這一路上會遇見什么歹人,所以令他以巾遮面,不準私下示人。”

  “哎呀,恭喜恭喜!”水晶鞋連忙向我賀喜,又向過兒道賀。過兒回了個萬福,連忙退到我的身后。

  我知道,聰明的過兒是在擔心,他怕一張嘴就會被水晶鞋聽出自己的身份。于是哈哈一笑替他打圓場:“過兒生性害羞,平日就十分話少,水晶兄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彼筮值財[擺手。“選日不如撞日。既然過兒姑娘已經答應嫁你,你看這頭頂群星滿天,地上又有我這賀喜之人,如此星繁花好,何不請明月作媒,由我作證,替你們主婚,以成大禮。不知簪黛兄意下如何?”
  
  我看了看過兒。他輕輕點了點頭,害羞地轉過身去。我就對水晶鞋說道:“那么,有勞水晶兄了!”

  在水晶鞋唱吟似的主持中,一拜天地,二拜媒人,三拜,拜了遠方。我說:“愿前程無憂。”過兒道:“愿一路平安!彼祥L了語調喊:“禮成!”將馬送給我做了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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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幕


  我讓過兒騎馬在后慢行,自己與水晶鞋邊走邊聊。

  水晶鞋原本就沒有什么旅行計劃,聽說我們要去繁華的京陵,死活要跟我們一同前往。我推脫不過,只好答應,但卻沒把此行真正目的告訴她。倒不是俺顧忌什么,主要是怕這莽撞人關不住口風,關鍵時刻壞我大事。

  走了整整一宿加大半天,將近申時,才在昌郡郡內找到一家客棧投宿安頓。簡單吃些飯菜,我們上樓休息。水晶鞋一挨枕頭立刻鼾聲如雷,即使在隔壁都聽得是震耳欲聾。

  過兒立在床邊,紅著臉看著床上的兩只枕頭兩床錦被。我默不作聲地打開自己的背包,拽出睡袋鋪地上睡了進去,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天空還是那么藍,美人湖還是那么清碧明轍。身著羽衣的秋水在云空飛舞,撒下杏花雨。四個男子輕聲淺笑,風卻越來越大,秋水很快消失在烏云背后,雪兒石兒花兒陸續被風卷走,水兒將玉簫遞向我,道:家主,那日不是我要帶兵去抓你,是巧合,你…………話未說完,也被巨風卷了去。

  “不要!”我驚叫一聲,坐起身來。

  “官人,你做夢了!边^兒向熱水中枕了他的絲帕,跪在睡袋邊替我擦了擦額頭。

  我接過絲帕自己擦好了臉,起身對過兒說:“以后叫我簪黛,人前人后都這么叫。官人二字,我聽著別扭!

  “妾身不敢……不敬夫君,會受責刑。官人還是饒了奴吧!边^兒誠惶誠恐的俯身回道。

  算了,不為難他。只是可憐了自己。這之后的六七個月,怕都得打著地鋪和衣而眠。這都怪水晶鞋,偏偏要跟來作甚么。不然一人一房,哪來這么多的麻煩事?

  叨叨曹操,曹操就到。過兒正端茶讓我嗽口,水晶鞋托了幾碟點心過來,說她知道昌郡北郊有一片竹林,曲徑林密,不妨趁著今日云靜天清,帶上小娘子去游覽一番。

  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用過早餐,我們去了北郊。那里有一座庵堂,竹林把它深深掩在濃翠之中,竹青葉碧,香云繚繞,果真是個清幽雅靜的所在。

  過兒見到庵堂,意欲進去燒香祈福。我囑咐幾句,允了他獨自前往。想必,他有很多心愿需要祈求上蒼,我若跟去,必定不便。

  看看四周,除了進香的三兩信男,路上林中少有行跡,應該不會有何歹人吧。

  庵內大多都是男香客,我和水晶鞋不便進去,只好在門外等候。手扶一棵嬰兒小臂粗細的竹子,我問水晶鞋:“你們這兒,從未有人用過弓箭么?”

  水晶鞋搖頭:“不知那是何物,請簪黛兄賜教!

  我對她說:“你昨夜贈我一匹腳力,今日我回送你一只兵器。但不知水晶兄肯不肯學?”

  水晶鞋道:“兄既肯教,愚弟豈有不學之理!但不知簪黛兄所說的武器,可就是之前所談的弓箭?”

  “正是!蔽仪弥褡訉λf:“弓箭是一種遠程攻擊武器,能傷人于百步之外?梢杂眠@竹子削制弓身,火烤成形。一會兒煩勞賢弟(我兄你弟,合情合理)去市集上再買幾根牛筋回來做弦,制弓其實簡單,但我們需多配些竹箭才好。”

  水晶鞋大喜,玉手往西側一指:“那邊都是百年老竹,我們就先去那里砍竹做箭!

  她給了守門的男尼幾枚銅錢,托他帶信給過兒,然后領我向西走去。

  忽然,林中閃出一個藍衫黑裙、手握絞刀的苗條男子,厲聲高叫:“惡賊,納命來!”雙手已抱起絞刀舉至耳側,向我扎來。

  說時遲那時快,水晶鞋一個漂亮的回旋轉身,180度凌空飛腿,男子“嚶”地悶哼一聲,被踢倒在七步之外。水晶鞋不放心,上前又一腳踢飛了那把刀刃。

  我上前捏起他的小下巴,惡狠狠地說:“想殺我?就憑你?信不信我把你吊在樹上喂老鷹?”

  男子把頭向側面用力一扭,下巴掙脫開我的手指:“你這淫賊!害得我好苦!就算被老鷹一口一口吃了,下輩子我也還是要殺了你!”

  這么烈??我伸出兩指鎖住他的咽喉,再次捏緊他的下巴,拂去他臉上的亂發,細看……明眸皓齒,唇紅膚白……的確熟悉,在哪里見過??

  馬車上,咬我手指的……笑兒!?

  那日荷衣飄飛如煙似縷,目光凄婉卻仍不失伶俐的昌郡某二公級將軍的夫人,如今怎么落到這步田地?

  我松了手,看著他粗衣布衫荊裙木衩的樣子,實在很難相信,短短幾天,他的環境竟已作天淵之別。

  “你這淫賊!平白劫了我不算,竟還迷昏我,將我放上她人床榻!你你你。。你毀我清白,令我夫君顏面難保,將我逐出了家門。。。如今我流離失所,無以生計。。。唯有將這苦命一條,與你拼了罷!”說完,他彎起纖長手指,向我臉上撓來。

  小小男兒,身嬌體弱,哪里能動得了我半根寒毛。我輕輕一伸手,就箍住了他的手腕:“別枉費力氣了,你殺不了我的!

  他嗚嗚嗚地哭了,兩只腳交替著踢我腳腕?上О。。。踢到又如何?就這樣的小男子,還想要殺人?

  水晶鞋從林中挖出幾根細藤將笑兒手腳捆住,對我說:“鉸刀原是男子裁縫衣裙所用。此妞長相雖美,卻敢持它刺人,全無半點男子柔媚。又心懷恁大仇恨,簪黛兄萬不能輕易放他。”

  真要拿他喂老鷹么?我苦笑一下,對她說:“算了。當日確是我害他在先,如今他來尋仇也是自然。冤冤相報何時了,且把他捆在林子里吧!

  水晶鞋動作利索地將笑兒推進了林中,很快就孤身出來,沖我向西邊一指。我點點頭,兩人一齊向西側老竹叢中走去。

  我們用大半個時辰的工夫削出五十余支竹箭,截了兩只竹筒,用以盛裝。因過兒遲遲不來,我便在自己的劍筒上雕幾筆蘭花,又在水晶鞋的箭筒上雕了一枝臘梅。

  頭頂一陣沙沙作響,水晶鞋突然驚呼一聲:“有蛇!”揮起鐵劍就向上空亂砍。

  我戰袍鐵劍均已上繳,又無錢財去鐵匠那里為自己鑄把寶劍,現如今只好赤手空拳的站在原地,任由成堆的青蛇從天而降,落在腳上身上。

  那堆青蟒大約已幾月不知肉味,每條皆在我身上盡興地啊嗚咬了一口,才相繼揚長而去。

  愣了半天,我才從災禍中緩過神來:“媽呀!嚇死我了!”哇哇哇地眼淚鼻涕橫流。

  水晶鞋驚詫地張大嘴巴,傻愣愣地盯著我放聲大哭的臉…………傻蛋!只管杵在那兒看什么!還不快去買解藥!

  呼救聲引來了一群女俠。為首的一位,身著藕色直裾錦絹衣裙,腰纏銀絲寬綢錦帶,中系滾銀蔽膝,外罩淡粉輕逸紗披,長發也如別的女子般挽了高髻,卻不是左傾,而是盤在天靈正中,以一根長長的粉色玉帶系住,在發后系出只蝴蝶長結。如此打扮,已與常人不同,又兼眉宇之間一份華貴之氣,更很難讓人度其身份。

  女子身后四人皆一色黑衣黑裙,身姿挺撥,目光如炬,腰懸鐵劍。我向她們大呼:“壯士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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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霞王


  藕衣女子輕拂薄紗,腳踏落葉穩步走近,拉過我的手臂挽起衣衫看了看,向后招手,兩個黑衣女子立即上來為我檢查傷口敷藥包扎,動作嫻熟穩妥。

  藕衣女說:“這位公子,此蛇雖毒,倒也不致人性命。但你傷處眾多,只怕情況不好。我雖已令下人幫你敷藥,但恐一次難以撥根,蛇毒聚在體內,一旦匯涌攻心,不死也必殘廢!

  我一聽,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藕衣女繼續說:“公子若不嫌棄,可到舍下療養幾日。敝府有良醫幾名,可清公子余毒。”

  求之不得的好事,傻瓜才會嫌棄。待過兒尋來,我們便一同坐上藕衣女子的第二輛四輪馬車,去客棧討了行李,奔波半日,離了昌郡境內,投宿到她府邸。

  尚未跨進府中,就見到門上高懸三字:霞王府。

  我們被安排在西廂房住下。兩名滿身藥草香氣的方士過來替我開了藥方,吩咐小廝去抓藥煎湯。我趁機打問其中一句慈眉善目的女子:“敢問這位兄臺,府內擺設如此奢華,連剛剛為我們打理房間的府丁都個個談吐清雅,不知你家大人,到底是何等官職?竟有這等排場?”

  女子睜圓了雙眼道:“公子竟不知道?這霞王府之內,住的自然是當今的二皇子——煙霞王爺!”

  “?!”皇帝的女兒!離了個大譜的。。我咋轉來轉去轉到皇親國戚家來了?

  稍作休息,婢男來請。我們隨他七曲八繞的穿廊過亭,總算來到王府正堂。趴著大梨木案幾上,我把自己面前的幾十小碟菜果品得不亦樂乎。過兒在身側直沖我使眼色,我只當沒看見,繼續埋頭苦吃。

  還是水晶鞋撩起了話題:“這次我兄弟倆在林中遇蛇害,還得多謝這位官爺及時相救,不然,我簪黛兄怕是難保性命啊!

  聽了此言,我暫時停箸向皇子作輯:“簪黛多謝義士救命之恩!”

  煙霞離席將我扶起道:“快快請起,本王只是舉手之勞,公子何必行此大禮?”

  “原來是位王爺!簪黛有眼無珠,多有冒犯,請王爺恕罪!”我將腰彎成蝦米,水晶鞋聞言,忙站起身來跟我擺出一造型,兩人向著煙霞齊齊輯拜。

  煙霞爽朗一笑,道:“本王雖貴為王爺,但卻一向愛才如命。兩位壯士雖身困蛇蟒,但一個能毫發無傷,另一個雖身受數創,卻仍能屹立不倒,堪稱奇跡。本王有心留你們在府中任職,不知二位是否愿意?”

  水晶鞋抱拳道:“在下只是一介武夫,如蒙王爺不棄,愿和我簪黛兄一起為王爺效命!”

  煙霞哈哈大笑,示意我們坐下,轉問我:“那么,簪公子意下如何呢?”

  我躊躇了一下,便將鳶郡眾男奉召入宮的事,簡單地對她說了一遍,然后說:“王爺既然如此器重我兄弟二人,我也就不向王爺隱瞞了。此番進京,我就是想是否能進宮求得陛下,放他們歸鄉。對圣上而言,他們只是后宮三千佳麗中區區幾個宮人,而對簪黛而言,他們一走,也就帶走了在下那些時日的一切回憶!

  水晶鞋大吃一驚道:“簪黛兄!你竟是為此而來!”

  我向她致歉道:“愚兄并非有意隱瞞,只是怕到時萬一求情未果,反倒觸怒了龍顏,那時豈不連累了賢弟!

  煙霞道:“簪公子想必來自海外,并不知我朝中規矩。我朝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才能在大殿之上面見天子。尋常之人,豈能輕易見得?即使我貴為皇子,要想朝見父皇一面,也需通報恩準,方可覲見!

  “請問王爺,要怎樣才能官居五品?”我死心眼兒地問。

  “呵呵!睙熛颊酒鹕恚瑤讉婢男立即撤了酒菜奉上香茗。

  “簪公子還真是語出驚人。”霞王捧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放回案上:“各郡的從九品官職尚且挑選苛刻,何況是位居天子朝中正五品?”

  “簪黛粗野無知,讓王爺見笑了。”我慚愧地說。

  “不過此事,說難就難,說容易,它倒也容易。”她揉捏自己大拇指上的冷玉冰戒,慢慢吊我的胃口!氨就踉诔凶杂幸恍┙Y交。待公子救駕有功之后,那幫大臣就會為你向父皇聯名保奏。。。到那時,五品官爵,也就垂手即得。”

  “可是。?墒。。。簪黛要如何救駕?如何才能建功?”我滿心疑惑。

  “簪公子不必擔心。只要入了宮中,自然就有這樣的機會。”她嘴角浮出一絲神秘的笑紋,很快又消失不見:“本王可先安排你進宮做一名普通侍衛,不出三日,便升你為正八品。七日之內,簪公子便是護衛使,以正六品之職建立功績,博一個五品上朝官職,名正言順!

  “我兄弟二人與王爺非親非故,王爺先是屈尊救了我們,如今又百般為我成全,簪黛何德何能,能讓王爺如此厚待?”燈不點不亮,話不挑不明,凡事還是攤開來說比較快速有效。

  “好!”煙霞左手向右掌心輕輕一擊!澳俏覀兙烷_誠布公,不要再兜圈子了。本王可以送你入宮,亦可以保你入朝,但你也必須答應本王一件事!”




  “霞王可是要在下入朝之后,充任王府內應之臣?”我站起身,徐徐說道。

  “簪公子!毕纪趼獾轿疑韨,說道:“自古皇儲之爭就不是什么罕事。但本王卻無意、亦無心覬覦皇位,只求他日太子臨朝,本王能有些勢力做到自保。”停了一停,她又說:“你若肯答應本王,本王再安排水晶公子也一同進宮,你們兄弟二人也就有了照應!

  怎么辦??要么給人當槍使當奸細,要么放棄美人冒充有骨氣有個性。

  我沉吟良久,終于俯首就范:“請霞王爺為我們兄弟二人安排。”

  過兒、水晶鞋對視一眼,和我一起向霞王告退,各自回房。

  關上門,過兒問我:“官人當真要進宮么?妾身常聽家主說什么一旦在朝為官性命便朝不保夕。所謂伴君如伴虎,稍有閃失,要招來滅頂之災。”我輕輕問他:“你害怕嗎?”過兒搖頭道:“妾身不怕。妾身只是不懂,官人冒這么大風險,又要受人支譴,所為何來?”我聳聳肩:“不去也不行哈。且不說霞王對我有救命之恩理當為她效命,就算不給她做布偶傀儡,我自己也是要設法進宮找到他們,把他們帶出京陵的!

  “公子說的他們,是花兒水兒兩人,還是……鳶郡的所有采男歌伎?”過兒問。

  我訕笑著答道:“有一個算一個,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過兒眼圈泛起紅潮:“官人要活著!”

  “當然要活著呀!”我安慰他!斑^兒不必多慮,我明日動身之前會懇求王爺善待于你。你暫且安心在霞王府養胎,不出十日,我必驅車來接。” 

  “官人……”過兒欲語還休。

  “好了好了,快去睡吧!蔽覜_他笑笑:“我一定不會有事!

  過兒從袖中抽出一方絲帕按了按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對我說:“今天妾身在庵中上香,官人可知我遇見了誰么?”

  “誰呀?”我好奇心一下又波涌起來。

  “一個昨日才出家的俊俏小尼!币娢遗d趣變得索然,過兒趕緊說:“妾身跪香的時候,這小尼從身邊走過,妾身聽見身后一個師太對另一個說,這小尼原來是昌郡二公級將軍的夫人,名喚園兒,因與昌郡郡主有染,被那將軍逐了出來,他無奈之下,來此庵落發云云。妾身想,那日昌戰兵馬先回鳶郡,將救人過程都在郡內傳了個遍。記得當日傳說中有云,官人曾把兩位將軍夫人移至昌郡郡主床榻……不知今日這庵中的園兒小尼,可就是其中一位夫人?”

  “……”我記憶的閘門嘩然打開,把二美扔昌郡郡主床上那一幕,自動在眼前高清放大,不斷重演。

  “額!蔽倚乜谟行┪⑼窗l悶。。。當時辦那些事的時候,只顧自己一頭樂哉,哪里會想到帶給他們怎樣的后果。。!,F在弄得笑兒滿心仇恨,園兒看破紅塵。。兩位養尊處優,衣食無憂的男子呵,已完全變成了那場戰爭中的犧牲品。

  哎呀不好!我猛然想到,那笑兒還被綁在竹深中呢!竟忘了去找個小童將他解開,這會兒不知該被驚嚇成什么樣子了!
  
  想到這兒,我馬上哄了過兒去睡覺,自己咚咚咚地敲開水晶鞋的房門,求她快馬加鞭前去解救。水晶鞋老大不樂意:“你就懷這婦男之仁!他今兒能舉刀刺你,明兒就能放毒害你。你還救他作甚!他既敢行刺,夜里就算餓死凍死,也是他自己惹下的禍,關咱P事!咱不去管他!”

  我再三求她,她只推脫不去,爭得急了,彼此連敬語都顧不上用。最后,我只得對她說:“你看這樣如何?你若替我跑這一趟,日后我就算跑斷兩腿,也必為你尋得一如花美眷,行不咧?”

  “比過兒還美?”水晶鞋流著口水道。

  “美,美,比過兒還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哄了她去再說。

  那水晶鞋跑起來的速度叫一個快,我這邊美字尚未落音,只見身影一晃,她已閃電般劃過我眼前,直奔馬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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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笑兒END


  話說那笑兒行刺不成,反被綁入竹林深處,兀自呼喊半日也不見有人搭救。天色漸黑,夜風突起,鳥聲怪異,他不禁害怕得嬌軀微抖,心中連連悔恨自己白日行動過于魯莽。

  忽聞遠處似有幾聲腳步,笑兒心中一喜,忙顫聲呼救:“救人~~~救人哪~~~”

  一名烏衣商販手持火把輕輕走近。她年約三旬上下,黃膚柳眉,雙目聚神。因自昌郡往京陵貿易晚歸,路中又喝了些小酒,本想穿小路及早返家,卻沒料到在密林深處竟聽到有嬌滴滴的男子聲音,便仗著一絲酒勁,也不管是否是妖孽攝法,只管尋了來。

  走到跟前,看到緊挨的兩根青竹之上,赫然綁著一個梨花帶雨的美人。雖然衣著粗劣,火光之下,一握小腰纖細堪憐,一張粉臉分外俏麗白晰。

  小販終日走巷穿戶,自忖見過的美男沒有上千也有近百,但三十年之內,尚未遇見過哪個美人能及上眼前小妞的十分之一。她充耳不聞地任由笑兒對她一聲一聲呼救,只專心把一雙眼盯在他身上左看右看,腹內血氣混和酒氣上涌,越看越覺心旌動蕩難以把持,最后竟然一手摸上笑兒的臉,另一只手從他衣衿開口處,向內里摸索。

  笑兒哪里料到自己竟會招來了這場厄運?一顆芳心在胸內撲通撲通狂跳不停,呼吸也急促得快要憋悶過去。那雙不安份的手緊貼著他的肌膚慢慢摩挲,仿佛一寸一寸的細細品味,又淫蕩地向他胸前狠捏一把,痛得笑兒忍不住尖叫出聲。

  待水晶鞋打馬趕來,為時已晚。那商販酒色熏心,就著笑兒被綁的方便,竟已將其原地糟蹋。笑兒衣不著縷,那廝得了手還不知足,又在他身上百般調戲后,方才松開了藤索。笑兒胡亂披上被剝下的衣衫,趴在地上直哭得個聲嘶肺裂。

  水晶鞋哪能見得這種場面?雖說她一上戰場便殺人不眨眼,但平日里最不能見女人欺負男子。她大喝一聲,抽出佩劍,將那正洋洋得意的商販嚇得渾身如篩抖一般。

  出乎意料,笑兒大喊一聲“劍下留人!”奮身撲上去攔在那人前面,對水晶鞋說:“你們害我一次又一次,如今,如何還要再加害于我!”

  水晶鞋大吃一驚,道:“我殺她,原是要為你報仇,如何你反倒說我又要害你!”

  笑兒抽泣著說:“奴家命苦,原本以為做了將軍夫人,此生便能安享榮華,未料及遇上你等災人,將我心愿盡毀。如今,此人已奪我貞操,我身子既已為她所有,既已是她之人。你今再殺了她,豈不讓我又受活寡!”

  水晶鞋點頭:“你這樣說也對。我原本也是要來救你,既然你自己做此選擇……也罷。”她將劍指向笑兒身后的那個女人:“你這淫賊!既然你污了這姑娘,就要娶她為妻!家中有妻,就納其為妾!若膽敢慢待了他,看我不砍了你那一雙狗爪!”

  那人躲在笑兒身后,早嚇得酒醒大半。她瑟縮著回道:“稟壯士,小人今日因多喝了酒,見姑娘又生得如此貌美,一時頭腦犯了昏,才干了此等惡事!小人家中并無妻室,今得了姑娘,如獲至寶,怎敢委屈了姑娘!今在壯士前立誓,此生必對姑娘善待,如有相違,便教我五雷轟頂,不得善終!”

  笑兒聽了此言,想想自己終身竟這樣落定,心頭一酸,又泣不成聲。

  水晶鞋看看笑兒,又看了一眼那臉色臘黃的商賈,不勝唏噓。也是,這么一個鮮花兒般的美人,最后竟敗在這等平庸女人手上,且還是那樣的被強取豪奪,誰見了能不惋惜!




何謂授喜?



  霞王的確十分神通,我和水晶鞋剛去便跳升成九品侍衛,白天負責看守御花園,夜巡女皇寢宮——甘露宮。

  御花園院墻要比宮內一般院墻筑高三尺,門口設重兵把手,園內三人一組五人一巡,看守十分嚴密。我和水晶鞋被分去園東巡視。

  從門口向東走去,一路只見遍地罌粟花抱蕾待放,紅粉紫白,著實好看。只是除了這種毒花,并不見園內栽植別的品種,這讓我非常奇怪,張口問了問水晶鞋,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示意我小聲,我也就不敢再追詢下去。

  到了東園,見左右無人,水晶鞋長出了一口氣,直埋怨我在宮中說話竟那么隨意,萬一護衛使怪罪,少不得要受一頓皮肉之苦。

  我哪里懂得那么多規矩。雖然前一天被訓誡了幾個時辰,卻都左耳進右耳出了,F在看到這滿園的罌粟,還是忍不住好奇。水晶鞋被我糾纏不過,只好不耐煩地說:“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都已經是成了親的人了,如何連這個都不知道?”

  “這跟我成不成親有什么關系?”我不解地反問她。

  “嫂夫人總要生娃吧?生娃要不要用到它?”她指著那片青翠的植物:“哪個男人敢不用它?到時利刀剖腹,還不活活疼死!”

  “原來剖腹產就是打這兒來的呀!?”我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喜地大叫起來。水晶鞋趕緊把我的嘴死死捂。骸疤焱趵献!你能消停會兒么!能小聲說話么!!”

  我激動的連連點頭。她放開手,繼續說:“這罌粟鎮痛的效果堪比仙藥,但在我國卻一向難以栽植。十幾年前陛下請了一位海外方士在御花園之內試種了三年,才育活了這一園的藥草,其身價自然要比黃金貴重百倍。即使這樣,全國罌粟的數量加起來,也勉強只夠一些皇親國戚高官貴族少量使用。所以宮內各嬪各妃一但被陛下點中授了喜,就會想盡各種方法多存一些,以免將來分娩枉死。而民間男子別說得這種花,連聞一聞都要幾層關卡,少有尋常人家能享用此物。”

  有關罌粟鎮痛之說我不存懷疑,但對男子生娃之事卻絲毫不解。于是問她:“那……尋常人家男子怎樣生產?”

  見我糾纏不休的一問再問,水晶鞋只好又說:“他們分娩之日,先要受陣痛之苦,其狀慘不忍睹暫且不說,腹部隨后還要或橫或豎被刀劈開。等從腹中掏出嬰孩,有三成男子就已經香消玉殞。命大一些的,等穩婆包好孩兒,就拿那納鞋底的錐子引上線,在細皮嫩肉上左一針右一針的錐———直到把肚皮縫合好,將繩打上結———此時,又有三成男子因巨痛而一命嗚乎。好不容易闖完這些生死關頭的那些人,在坐月子時,又有一成要命喪產褥病,又稱月子病。你自己算算,這男人生孩子,如果不用此花鎮痛,能有幾成機率才能保住性命?”

  “三。。。三成?”我哆哆嗦嗦地算著。

  “對,只有三成!彼崃送嶙欤骸安贿^你不必擔心。你要想兒女雙全,又心疼過兒嫂嫂,可以再娶一房。反正洞房是洞房,授喜是授喜!

  我邊聽邊替過兒暗暗擔心,忽又聽她說什么洞房授喜的,就又疑惑起來,問她:“洞房我知道?墒恰妒鞘谙?”

  水晶鞋皺著眉頭不信任地看著我:“耍我是不是?你一個有夫人的女人,倒問我這單身的。你調侃我?”

  “沒有啊……”我委屈地小聲喊冤!拔沂菑耐獍顏淼,實是不知。”

  水晶鞋冷笑一聲,道:“你不知?你當我看不出來?嫂夫人常有嘔吐病狀,卻又不似發;昨日在送別之時,以絲絹掩嘴,俺眼力好,見那絹上只是清水,這不是害喜,又是什么!授喜之事,你卻說不知?”

  。亢霉砭呐!我既不能否認,又很想探問,急得是抓耳撓腮面紅耳赤,最后只能承認:“嘿!為兄跟你開個玩笑,想試試你知不知道這些男女情事。沒想到你只是眼尖,卻并不是事事知曉。為兄錯了,以后不再拿授喜之事與賢弟頑笑便是。”

  “誰說我不知道?”像是惱恨被我看扁似的,水晶鞋憤然答道:“不就是洞房之日,先教男子破了身;三日之后,便可攝其精元、再滴授其臍內,令其有孕嗎?這有啥子?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啊??這,這,這……”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她,簡直不能相信她話中所說的,竟是會切實發生的真事。

  “可是……可是,那要怎么……”我正欲向她繼續追問,忽然園內一層層傳報:“恭迎石兒娘娘玉駕御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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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石兒END


  各角落侍衛統統跪下接駕。水晶鞋也趕緊拉著我跪在花圃邊。過了半刻,一陣香風伴著環佩丁當,幾十個宮男簇擁著一個衣著華貴發挽凌云髻的男子緩步向東走來。他們且走且停,腳步之外,隱隱似能聞嘆息之聲。我偷偷抬眼望了一望————石兒!

  這一喜,水晶鞋也沒能將我按住——我已站起身來,嚙牙咧嘴高興地揮手沖他喊道:“石兒,石兒!”

  “抓刺客。 币黄敖新曧暱虒⑽已蜎]。還沒等我走近石兒,東西南北的侍衛已四面八方的涌來將我拿下。石兒原本被我喊得心神一凜,待眾人將我押至面前,他向我看了一看,這才驚奇地回應我:“鎮昌將軍!”隨即揮手退下所有侍男和侍衛,只留我和水晶鞋在園內一側敘話。

  “鎮昌將軍!步兵將軍!你們二位怎么來到宮中!”他驚訝地問。

  “娘娘,我們現在已不是將軍,只是宮中的普通侍衛!彼鸬!岸鵀槭裁匆獊淼綄m中,說給旁人,旁人都無法理喻……這事只有問她!彼噶酥肝摇

  我白了她一眼,看著石兒消瘦的臉龐,對他說道:“我就是想來帶你們走!”

  “鎮昌將軍!”石兒以袖掩了唇,眼里泛起潮霧!盎蕦m豈能輕易來得?多少人想出都出不去,你卻偏往里走!你們……你們怎么這樣傻!”說完,他四下看了看,說:“長話短說罷!如今這里不是鳶郡!”

  “我無話好說。我來這里就是要來救你們出去的!蔽疫是重復那句話。

  “石兒相信公子。只是公子不能救石兒,亦救不了其余眾人!笔瘍罕瘋卣f。

  “為何?”我高漲的熱情一下被熄滅了大半。“我因見大家都不愿進宮,所以才不惜性命前來相救。如果大家更愿在此享受榮華而不是自由,那簪黛二話不說,立即抽身!

  “公子誤會我等了!”石兒星目蒙蒙地打斷我的話。

  我焦躁地問他:“既不為此,又為何故?”

  水晶鞋在一旁見石兒滿眼含屈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附上我耳邊小聲罵道:“你這個笨蛋!你沒看到石兒已經是位娘娘?皇上必定已經臨幸過他了!想我鳶郡所送的那些男子,誰不貌美?大概已全被招寢過,所以石兒才不能跟你走,讓你打消救其他人的念頭。懂了不??”

  “不懂!”我帶著一種死到臨頭還要嘴硬一回的絕望沖她喊。

  “公子!”石兒已迅速擦去淚漬,盡量以一種平靜的聲調對我說道:“公子,如今我已是皇上的婕妤。往事已矣,本宮心中不求其它。你既已是宮中侍衛,日后見到本宮,還需遵宮中禮儀,不得逾越。否則,若有禍事,只怕本宮亦保不了你!闭f完,轉身欲走。剛要舉步,卻又停了一停,頭也不回地說道:“宮中日苦,公子能走便走,萬勿流連。石兒言盡于此,以后相逢,便是陌路!痹挳,呼喚左右,仍舊被簇擁著,離開了御花園。

  我呆立在他身后發愣。水晶鞋推了推我,見沒有反應,嘆了口氣,將我拽回東園。



霞王奔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自前日我向霞王吐出此番進京的目的,霞王便在心中謀劃,意欲將我牢牢地控作盤中之棋。于是,她一邊將過兒留在府內,名曰照顧,實則作為人質,以制約我行動。另一邊,向東尋覓了一班海漂來的印度舞伎,連夜去往宮中求見女皇。

  父子二人在大殿欣賞完異族舞蹈,霞王趁著女皇高興,向她提出要幾名鳶郡獻上的采男做自己的侍婢。女王近日得各地所獻美男不計其數,區區采男并不在意,便立即差人去敬事房清點。豈料敬事房總管回報,鳶郡采男中,除雪兒因根基聰慧被女皇收為皇義女,擇日要以公主身份遠嫁烏釉國和親外,只有水兒一人因背部瘡痍未愈,恐有驚龍目,至今尚住在恒巷不曾侍寢。而其余眾人,皆已被女皇招幸過。

  “霞兒,這雪兒現已是你皇妹,不日將和親遠嫁,怎能與你為婢?你便只好把水兒領了去吧!彪m是一國之尊,但女皇對自己子女說話時的親切,亦如百姓家中一般。

  “父皇,只有水兒一人?那可否將那班鳶郡的歌伎,送幾個給兒臣?”煙霞向女皇懇求。

  “哈哈哈哈,霞兒,眾臣傳聞你素日不近男色,你母后時常為此擔心。朕今日倒可以去安慰你母后兩句了!迸蚀笮α藥茁暤!安贿^皇兒還是來晚了。進宮那日,朕令那鳶郡歌伎在大殿上獻了一段歌舞,你皇兄看了十分喜歡,向為父討要了幾次,朕實在被糾纏不過,只留下諾兒與欖兒,余者已全部賜給你皇兄了。”

  煙霞奏道:“那霞兒求父皇,就將那諾兒與欖兒賞了兒臣吧!”

  “不可。”女皇斷然拒絕道!爸Z兒的水袖舞,舞起來穿云撩月,襲水渡花。那小腰易折,那影姿曼妙,幾人能蓋其精巧?而那欖兒則會自譜歌曲,自己吟唱。詞曲風流,鶯喉宛轉,簡直是世間無雙。朕已令他二人往樂府永駐,一人教舞,一人傳歌。此乃關系興邦禮儀之事,安能輕許?”

  女皇見煙霞面露幾分失望,便說:“那水兒可是一等一的才俊人物,雖歌舞不精,卻吹得一口好曲。若不是他久傷未愈,朕早已賜他行宮,安能留下給你?”

  煙霞見龍顏微嗔,情知不能再繼續任性下去,趕緊跪地謝恩。女皇一道圣旨,令內務府著敬事房在天明之前,送水兒去霞王府。




  霞王一夜勞累。才出長樂宮,她又去東宮拜會了她的如歌大皇兄———當今的太子。

  如歌熱情地接待了自己的皇弟。霞王與她閑聊幾句后,很快把話題引到那班歌伎身上:“前幾日,弟在城外偶見一班說書的,口才極好,故事又生動有趣。不如哪天讓他們也給皇兄說幾段解解悶兒?不過弟聽說皇兄近日得到一班絕色歌伎,個個能歌善舞,想來,也不會寂寞吧?”

  “哎呀,皇弟的消息果然十分靈通!”如歌驚訝地說!拔仪罅烁富屎脦兹,好不容易才得了他們。今既提起,就讓他們前來歌舞一番,如何?”說完,她起身擊掌兩次,一列紅衣男子便從門外應聲而入,或抱琵琶或抱箜篌,總共十余來人,向一邊紗簾內輕輕坐下,調弦撥音,侍侯歌舞。

  紅衣坐定,緊接著又是一列身著嫩青色紗衣的美男蓮步飄入。如歌輕擊一掌,頓時鼓樂齊鳴。那些男子將青紗水袖隨著曲音舞若行云流水,飄飄若仙。

  如歌拉起煙霞道:“我們也去樂上一樂,如何?”不由分說,已將她拉入池中,與眾男一起翩躚起舞。
  
  歌伎之中,有一個名叫念兒的姑娘,原是鳶郡林隱將軍——疏影家的婢子,后被昌郡搶去做了舞伎。事隔兩年,剛被救回家鄉得與家人團聚,沒想到轉眼又被送入太子宮中。
  
  人生充滿了變數。這樣輾轉的身世,使他不得不對以后的生活充滿了憂心。正這樣黯然神傷之際,忽見人群中,那霞王生得明眸皓齒玉樹臨風,頓一片芳心暗相許。

  趁著舞近霞王身側,他便假裝一個不穩,跌在她跟前。煙霞急呼一聲:“姑娘小心!”側身將他一把攬入懷中。

  哪知半世情癡竟一跤跌成。那霞王自小精兵擅畫,對于兒女風月之事卻一向后知后覺。懷抱美男,這對她來說,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軟玉在懷,幽香撲鼻。霞王久閉不開的心門,忽然射出情絲幾縷。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漾出幾分柔情蜜意來。

  “姑娘小心哪!彼皖^看著懷中美人兒尖瘦的小臉,再次柔聲說道。

  “謝。。謝霞王!别埵悄顑涸僭趺创竽懺O計,可一旦當真如他所愿,當霞王這樣癡瞧他的時候,他還是羞得小臉緋紅,將頭微微扭過了一旁。

  而對霞王來說,他的側面,卻是更加的嬌美。

  兩人就這么靜止在舞池中央。世間一切,也都隨之停止了流動。

  “哎呀霞兒!”太子一陣大笑,打破了兩人的對望。

  “我的好賢弟,你還真是好眼光。”她又連笑幾聲,道:“索性我就將鳶郡的舞伎,挑兩個給你罷!”她看了看舞池中垂手倩立的那群舞伎,把另一個柳腰細眉的窈窕男子也推入霞王懷中:“這兩個可都是鳶郡的美人兒,歸你啦!”

  煙霞滿面赤紅地謝過太子,將念兒和恨兒攜上馬車。一路上她只顧向著念兒癡癡的看,倒把國色天香的恨兒冷落在了一旁。

  可憐恨兒空生得貌賽子夫,舞壓戚姬,至今卻依然終身無靠。眼見霞王如此光景,他心里很替念兒開心,可轉念想到自己,又忍不住有些心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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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于 2022-5-8 03:04 | 只看該作者

十八 甘露宮里人心變


  前面才說到塵事難料,人世多變。這后一出,我在夜值甘露宮時,竟也要作此長嘆。

  想我在鳶郡,好歹也做過堂堂大將軍(雖然只是短短四天),如今一入深宮,竟落得只能去給人看守房門。

  水晶鞋安慰我說,看門雖是看門的,但此門卻非比尋常之門。它好歹也是帝王的御門,即使不覺得光宗耀祖,至少也不該自哀自卑。實在無趣,就只當作自己是專職在天子屋外偷聽墻角。

  我聽她最后一句話說得很有幾分意思,就把胸中那股郁悶稍稍消散了一些。

  不過說實話,那女皇倒也十分辛苦。在金鑾殿上忙到黃昏過后才傳了膳,膳前又不知點了哪位美男的綠頭牌,弄得飯都沒有好好吃,匆匆用茶水嗽了嗽口,就擺駕回了甘露宮。眾侍婢急添香燒水,侍候她沐浴更衣,忙得個不亦樂乎。

  女皇換了黃綢衣躺在龍床后,擺手讓侍婢們門外侍候。我悄聲討好靠近我的一位婢男,問他:“這位神仙姐姐,今兒夜里陛下要臨幸誰呀?竟能放著眼前這么貌美的姐姐不顧,反倒令姐姐也和我們這些皮糙肉粗的女人們一起站在屋外,受這夜風之苦?”

  那婢子輕嘆一聲道:“我們這些下人算個什么!哪能跟人家美人湖里游出的人兒比?真正一個風情萬種的尤物!也難怪才來第一天,青天白日的就被皇上翻了牌。今兒算算,正好滿三天;噬咸靥叵铝,命敬事房不許多加阻擾,想必今夜,定是要為那個美人兒作授喜之禮了!

  我原本只是想找人嘮嘮嗑打發打發時間,不意他嘮嘮叨叨竟說了一句“美人湖里游出的人兒”,便把雙耳一豎,將剩下的話一字不落地全聽進了耳朵里。

  美人湖,應當就是鳶郡的湖了。那里出來的人兒,莫非是?

  正發呆之際,那婢子好心地用肘輕輕碰了我一下,道:“快低頭;▋耗锬飦砹恕!

  一聽花兒兩字,我頓覺天昏地暗。回想起水晶鞋所說破身授喜云云,更是滿目金星。

  花兒兩手腕上各被系上了一條黑錦繩,身子被一匹五尺寬的大紅綢卷了五六十層,像卷壽司一樣,卷在了紅綢壽司的中心。兩個身強力壯的女內侍一人抬背,一人抬腿,把他扛到門外放下,向里通報:“陛下,花兒娘娘奉召伴寢!”

  “準!”里面床鈴輕搖。大約女皇聽到通報,從床上撐起身了。

  兩名內侍一左一右輕輕推開雕花木門,將花兒輕推進門檻————待他站在門內正中的位置,她二人一人扶住花兒的肩,一人抽開紅綢的活節,用力一拉——花兒便像只炫舞的紅色陀螺,直滾滾地在地上站著打起轉來。

  紅綢剝盡,花兒暈眩在地。內侍見狀,不但不扶,反掩起木門。把我焦躁得呀,待要踢門,水晶鞋不知何時已悄悄移到身邊,將我的腿狠命按。骸安幌牖盍?你救不了他的!壞了霞王大事,過兒可就死定了!”

  一尸兩命!我腦子里頓時出現這兩個字。欲踢門的腿,便跟煮熟的面條似的,軟軟地放了下來……

  房內一聲輕笑,女皇已走到門邊,將半暈的花兒抱起,向床邊走去。只聞一陣床鈴,伴著撕衣聲,花兒開始低聲哀求:“皇上,皇上,求你……放過臣妾吧……”

  女皇呼吸急促,哪里顧得上許多,三兩下撕去花兒透明的薄紗,在他身上一頓狂吻;▋捍蠹s預料到自己今夜會遭遇什么,開始奮力在她身下掙扎。

  女皇豈是等閑人物?花兒越是扭動,越讓她亢奮不已。她將花兒捆在床頭,順著他的腿一路摸到腳尖,捧起那一雙素布裹出的半掌金蓮,不斷搓耍玩弄。

  花兒明知今夜厄運難逃,可嘴里還是乞求著:“皇上……皇上……臣妾不想懷孕,臣妾不要……”

  “放肆!”女皇一聲怒喝,把花兒后半截求饒的話,生生嚇得吞回嗓子眼兒。

  “后宮多少妃嬪,為了給朕生下一子半女,不惜使出各種手段討朕歡心,朕從不把這些放在眼里。朕喜歡你,寵幸你,你倒如此不識抬舉!”她捏緊他的腳骨,擰起雙眉,對他喝道:“你竟害怕為朕生兒育女!你害怕生產時失了自己的性命,難道就不怕朕現在要了你的命!你的命,竟比朕的子嗣,還要重要??”

  “花兒錯了!被▋簻I水漣漣趕緊求饒。觸怒龍顏,他已犯下死罪,萬一皇上怒氣不平,滿門皆要橫遭滅頂之災!

  女王如此盛怒,這內中其實尚有一段隱情。

  想那女皇初次招幸花兒為他破身之時,就曾被花兒在手上狠咬過一口。傷龍體者,按律必要受五馬分尸、身首異處之極刑。當時,花兒因恐懼與疼痛而蜷在床角,渾身顫栗不停,女皇見了,十分憐惜,又愛他那樣的嬌美嫵媚,遂千方百計向敬事房隱下傷痕,暗地里救了他一命。

  想女皇一介天子,能為一個采男做到這步,也算是情深意厚了。她本以為花兒能感念她的這片心思,卻未料及在授喜之夜,他未報以溫柔,卻先行反抗之舉。

  幾種愛恨糾葛絞纏到一處,她終于對他怒吼出聲。

  花兒本已十二分心悸,見女皇怒火難平,害怕得忘記了哭喊。他閉上眼睛,等待侍衛從門外沖進來,把他拖出去處死。
  
  半盞茶功夫過去,并無任何動靜。他輕輕睜開美眸,迎面看到女皇的注視。目光,十分復雜。

  不知因何,花兒開始淚水漣漣。

  女皇溫柔地撫摸他光滑的肌膚,輕聲道:“這樣乖乖的,多好?這樣乖的花兒,教朕,如何能忍心殺你呢?”

  幾番床鈴聲后,女皇移向花兒臍部。花兒一身香汗偏過頭去,緋紅著臉,瞇起雙眼承露。

  授喜禮成。女皇親手解了花兒的束繩,把他柔軟的身子攬進懷里,道:“朕今日才算真正得了你!

  花兒已氣若游絲:“謝皇上不殺之恩。今夜,還有上次……”

  “不必再提。”女皇在他濕漉漉的額上吻了吻,嘆道:“壹兒果然是甚解朕意啊,為朕尋來了你和石兒這么可心的人兒!

  “壹兒姐姐,他自然是了解皇上的!被▋盒÷曊f道。

  “吃醋了?”女皇笑問,轉而嘆息道:“可惜你壹兒姐姐身上至今未見任何喜訊。不然……唉算了,不說這個。”她話鋒一轉,對花兒說:“朕前時因手傷這事,只封你做了傛華,明日便頒旨封你為婕妤。你今晚好好休養,明日搬去錦寧宮!

  花兒再謝女皇。太監適時催宮。女皇雖心有不舍,還是讓人將花兒依舊一塊紅綢裹了,扛出甘露宮,抬到偏殿休憩。

  敬事房薄記太監跪下請圣示:“留不留?”女皇細細回味剛才春宵一刻,點了點頭,太監便帶上兩個宮人去向花兒宣旨。花兒聞訊,竟是大喜的神情,俯地謝恩。一位宮人在花兒腰后穴位上按揉片刻,道:“留胎。備案!绷硪粚m人上前,細細檢查過花兒身體,眾奴便向花兒跪安。直到此時,花兒才昏昏沉沉睡去。


  我終于明白了點什么。

  欲擒故縱這一招,花兒使得可真是得心應手。

  被女皇臨幸之男眾多,能留胎又懂得勾心的,才是高手。

  這一夜風聲語聲呻吟聲聲聲入耳,什么家事國事天下事,關我P事。



  天子門外站一夜,倒像閱盡了幾世滄桑,直教人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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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哪有英雄不想洞房的


  初醒的晨光舔破東方的天幕,新的一天悄然來臨。石兒那句相逢陌路,花兒的謝主隆恩,交織在大鑾寶殿的廊柱間四處回旋。我心力交瘁。

  干嘛要一意進京。為什么要這么執著的追隨這群男子。他們幸與不幸,與我何干?說什么救與不救,我又非魚,安知魚不樂?

  收拾包袱,我準備離宮出走。愛咋滴咋滴吧。再也不要聽那皇帝的墻角了,結局總是催人心肝。

  水晶鞋見狀,立即向護衛使請了假,拉我回霞王府轉換轉換心情。
  
  通報過名號,守門的府丁才把我們放進門去。明明還是白天,霞王府內卻已張燈結彩,懸紅掛綠。府丁一路走一路告訴我們,說霞王前日從太子宮中討回兩個舞伎,今日要娶其中一個名叫念兒的做原配夫人。

  見到霞王,見禮后,我們向她賀喜。霞王換了一身橘紅色錦鍛深衣,罩著金絲薄紗外披,越發顯得眉目俊秀,英姿挺拔。水晶鞋剛坐下就問:“敢問王爺,念兒夫人祖藉可是鳶郡?”霞王道:“正是。對了,他和那班姐妹與你們都是同鄉,我且喚他們出來與你們一敘!闭f完,她就令下人去請。

  雖說那日我把那班歌舞伎從昌郡救回,但當時局勢緊迫,沒將他們眉目細看,待迷昏他們后,又是漂流瓶把他們扛回馬車,因此,當他們向水晶鞋行禮閑敘幾句,走到我面前時,我只覺得那念兒和恨兒很是面生,而那倆位美人對我,更是冷淡。

  唯一熟悉的,是水兒。他微微曲膝向我萬福,口中依舊輕喚一聲:“家主!

  我伸手拉過他。沒錯,是我的水兒。美人湖畔,蜷曲著雙腿,裸露著玉踝的水兒。禮部大堂上,黯然吹簫的水兒。刑部大牢內,被眾兵搶走,雙眼迷蒙的水兒。

  水兒低了頭,紅著臉,任我將他左看右看。那邊水晶鞋卻拉著恨兒一個勁的癡瞧————原來,水晶鞋原和疏影相鄰,她和疏影家的婢子恨兒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難怪現在王府相逢,如此親密。

  霞王見我們相談甚歡,令人把過兒也請了來。過兒見到他們,心里雖高興,但因身份改變,又不敢道破,只好上前微微行了禮,便坐在我身邊。水兒見了,拿眼向我狠狠一瞪,嚇得我趕緊低下頭去。

  霞王見眾人齊聚一堂,哈哈一笑,招手命念兒坐到自己身邊,對我和水晶鞋說:“本王聽念兒說,這水兒竟是簪侍衛原先的婢子,而那恨兒和水晶侍衛也是舊識。本王無意中得到這幾個美人,今即有這段淵緣,就把那水兒轉送與簪侍衛,把恨兒轉送水晶侍衛罷。如蒙不棄,今晚本王大婚,在左右偏廳,本王為你們也同時娶親,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水兒和恨兒聞言,雙雙把身子扭向一邊。我想,水兒大約還是守著那句寧為婢不為妾的誓言,不愿屈從吧。而那恨兒,大約也是怕錯許了終身。于是就對水晶鞋說:“他們好像并不愿意,咱們不能勉強!彼菖蘖宋乙豢,道:“你懂個P!他們男子就這樣,心里愿意,嘴上卻偏說不。待洞房時好好折磨一頓,他們便什么也愿意了!

  且不管他們是真不愿還是假不愿,這霞王賜婚,誰敢不從?是夜,霞王在正廳娶了念兒之后,側廳又同時舉辦了兩場婚禮。一時間王府人聲鼎沸彩花齊鳴。

  閑話少敘。

  婚禮過后,各回各的新房。過兒向我一笑,去了西廂。我和水晶鞋一起向東廂房走去,那里,有兩位新娘,正等著我們去掀喜帕哪!

  兩間新房相鄰。我和水晶鞋走到門口,都躊躇了。我原以為那水晶鞋天不怕地不怕的,今見她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就笑道:“原來你也有懼內這一毛病!”水晶鞋瞪眼嚷道:“這洞房還沒入,怎見得我懼內?”

  我站著,搖頭晃腦地對她說:“這人吧,在成親之前,膝蓋骨都是硬的,所以走路也直,瞧上去,身子也俊朗;一旦成了親,懼內的人,膝蓋骨在拜天地的時候,先已經軟了。這軟的膝蓋骨再跨進了洞房,骨氣就沒了。等第二天早上起來,那身子也就彎了,步子也就亂了,人也就被管得跟那猴似的了。為兄見過許多被男人管得沒個正形的,今見你這樣,料定你以后也必是個猴兒了!

  “你你你。。你胡說!”水晶鞋漲紅了臉道:“我家恨兒自小溫柔賢淑,體貼又善良,才不會是你說的那樣!我也絕不是那軟骨頭!”

  “你不是軟骨頭,那你膝蓋抖什么抖?”我沖她撇了摘嘴。她低頭看了看,雙手按住腿道:“我這。。喝酒喝的!不行嗎??”

  正貧著嘴,恨兒在洞房內且嬌且羞地喊道:“官人,夜深露重,只管在外面和簪兄弟磨跡什么呢嗯~~~~?”

  水晶鞋一個哆嗦,趕緊將門推了條縫溜進去。我瞧著她那利索的樣兒,忍不住趴在她門外就沖著里面哈哈大笑。沒想到水兒聽了笑聲,在房內訓道:“笑什么笑?你還要在外面多吃些西北風么?”頓時,笑便噎在了嗓子眼兒里,趕緊邁著兩條腿回了自己屋內。

  水兒頭頂紅帕坐在喜床上,雙手纖細,輕疊在膝。一身艷紅的喜服,襯得那雙手更加白晰水嫩。我站上床踏,拉起他的手,正要撫摸,他卻“嗖”地抽了回去。我蹭到邊上,沒話找話問他:“這是誰惹我家水兒生氣了?是不是晚上一直坐在這兒沒吃東西,所以不高興了??背上的傷怎么樣了,讓為夫看看?”說完就要伸手掀他衣角。

  水兒把身子一扭,不愿答理我。我愣了愣,自覺沒趣,就溜到床踏上坐著,見他兩只小腳裹著紅綢鞋,很像兩枝紅色的荷花花苞,又忍不住拿起來把玩。

  難怪古人要用布把腳硬裹得殘廢,原來捧小腳的手感這么好。柔軟,袖珍,可愛得很。。。

  “討厭!彼畠鹤o癢,腳在我手上掙扎著!坝憛挼煤!”

  “還理不理我了?還跟不跟我鬧脾氣了?”我撓他的腳心,大聲地問。

  “別鬧。”水兒求饒:“我理你就是……快替我挑了蓋頭吧,一直頂到現在,悶得人發慌!”

  素來聽說挑帕要用秤,以取個稱心如意的好彩頭。我在屋內轉了一圈,沒發現那玩意兒,直接上手揭了喜帕。

  我見桃花風中笑。桃花見我笑風中。

  紅燭之下,水兒比桃花更美。兩抹眉煙,一雙水目,粉腮映著櫻唇,又羞又惱。我拽著他大紅喜服的寬袖,癡癡地:“水兒!

  水兒鼓了鼓嘴:“在宮中幾日,總不見你來。我只道你把我……不,把我們忘了……”

  我連忙解釋:“哪有?我若忘了,還能千里迢迢跟來?”

  “那你還娶了過兒!”水兒生氣地打斷。

  “這……”我被嗆得無言以對。

  水兒“哼”了一聲,又不愿再說話。我趕緊上前賠罪。哄了半天,終于勉強脫了外衣。正要按下他,墻板那頭傳來恨兒時有時無、時高時低的呻吟聲。水兒皮薄,紅著臉鉆進了錦被,任怎么哄,再不肯出來。恨得我捶著墻高喊:“水晶鞋,水晶鞋!你這禍害!就不能輕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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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竟是陰謀


  雌雞報曉,天色露白。我戴著兩個黑眼圈在門口遇見了水晶鞋,被她好一頓恥笑。她紅光滿面地沖我連連感慨這一宿春宵苦短,又怎知我這一房卻是寂寂永夜難熬。

  霞王派了下人來請我們去南廳議事。我回頭看了眼新房。水兒眼睛睜了一夜,現在,他可以安心地睡了吧。唉,這妮子不知鬧什么別扭,新婚之夜,居然這般守身如玉。我嘆了口氣。

  過兒從西廂房過來向我請安,水晶鞋自個兒先去了南廳。見我愁眉不展,過兒便拉我去了他的廂房。關上門,過兒對我萬福道:“官人,妾身給你道喜了。本該當面再給水兒姐姐請安,但姐姐好像還沒有起身呢。”

  “他一夜沒休息,剛剛才睡!蔽覜]好氣地說。

  過兒的臉刷地紅了。我連忙說:“不是。他跟我嘔了一晚上的氣。”

  過兒輕輕一笑:“姐姐怪官人納妾不曾?”

  見我沒吭聲,過兒道:“官人不必煩惱。待姐姐醒了,過兒去跟姐姐說明緣由!

  “不必!蔽亿s緊打斷。“什么都不要說。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只管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就好。至于水兒……我想,他只是不甘愿嫁我!

  “官人……”過兒難過地看著我。

  “沒關系!蔽姨ь^看著他,笑了笑:“一會兒霞王還要找我議事,你先去拿紙墨來!

  過兒在桌上鋪好紙筆,挽起袖子,輕輕替我研墨。我提起毛筆想了想,很快寫好了兩封休書,遞給他一封。

  過兒看了看,大驚:“官人,這是為何?!”

  我把他拉坐在身邊:“為夫此番進京,心愿雖未全部達成,但執念已了。明日再進皇宮,只怕以后生死難料。如若十日之期沒有我的消息,你就找個借口,帶上水兒,速速離開霞王府,跑得越遠越好!

  過兒張口想要說什么,被我伸手攔。骸斑^兒,時間緊迫,你一定要聽話。這兩紙休書,你們帶在身上。萬一我情況不妙,至少你肚里的孩子可以名正言順地生下來。你和水兒,到時想嫁誰,就去投奔誰吧。我包袱里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留給你們……”一邊說,一邊拿出包裹,把上次給秋水手術用剩下的藥找了出來,倒在桌上指給他看:“過兒,你要好好記住:這些橘紅色的是止痛藥,你生產時用水吞下去,一次吃兩粒。那種藍色的膠丸,生完孩子后記得吃,一次四粒,一天要吃三次。藥雖小顆,但比王宮那些罌粟花還要見效,千萬要收好。你留一份,另一份,就當是我給水兒以后的嫁妝了!

  “官人!”過兒掩嘴失聲叫了起來。我食指壓唇沖他“噓”了聲:“離開王府后,躲得遠遠的!等采男的風聲過去之后,再揭了面紗!

  “簪侍衛,我家王爺有請。”婢子在門外輕輕叩門。我急忙令過兒將東西收好,自己則伸手理了理冠袍,準備隨他前去。

  “等等!”過兒突然在身后大聲沖門外說道:“請這位姐姐代為回稟王爺,就說賤妾正在侍候簪侍衛更衣。請王爺稍待片刻,簪侍衛隨后就到!

  “喏!辨咀幼唛_了,我轉身疑惑地看著過兒。過兒慢慢走過來,撲通一聲跪下,仰頭哭道:“官人!過兒不好!過兒騙了你!”

  “嗯?!”我一驚!半y道……你沒懷孕哇?”

  “不是。不是這件事。妾身有孕,這種事如何能騙?不是為它!边^兒流著淚,拼命搖頭。

  “那到底是什么事。地下涼,起來說話!”我這急脾氣,最怕這種慢性子了。拉起他后,我再三催促。

  他鼓了鼓勇氣,終于哽咽道:“女皇過幾日要和太子微服去山中獵豹比試劍術,霞王將安排你隨駕。到時兩隊人馬爭豹,刀劍無眼,意欲讓你以護駕之名,劍刺太子!

  “?!我傻嗎?我看不出太子冠來?”我大驚。

  “你進宮才幾日?何時見過太子??那時兵分兩路,太子與常人一般裝束,你更難以辯識!霞王假意許你爵位,設計你護駕是假,想借你手除去太子才是真!”過兒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門外。

  “你……如何得知?”我倒吸一口氣,看著他,問。

  “官人……”

  “說!蔽依淅涞摹

  過兒的眼里溢出兩汪清泉。他輕輕說道:“鳶郡一向兵弱力單,常年要受鄰郡騷擾。自從壹兒娘娘入了宮,便和霞王結成同股勢力,這才使鳶郡在朝中有了靠山。近兩年,郡中雖戰事仍然不斷,但無論怎樣饑荒,山中自有霞王撥賜的錢糧,不虞將人餓死!

  “那次官人昌郡之戰,當夜郡中就有快鞭飛報。家主與郡尉軍師一同商議賞賜之事時,蘇珊軍師因知霞王早有奪位之意,便向家主力薦你進京,以助霞王早日謀成大事。”過兒停下看了看我,又說:“家主知道一旦救回之男再被宣入宮,你定不會輕易罷休。于是就與壹兒娘娘和霞王定好起事之約,由壹兒娘娘宣道秘旨,把你引入宮中,再由霞王來控制你的行動。”

  這樣說起來,過兒夜半攔路,霞王的林中相救……都是預謀好的?!?我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水晶鞋呢?她也是你們安排到我身邊來的?”我面無表情的問他。

  過兒低了頭,不敢說話。

  呵呵,不用再問了。我轉身欲走。過兒拉著我的衣袖,聲音凄涼:“官人。”

  我沒有回頭,鼻子卻也發了酸:“好一句官人!好一個風兒。∥疫以為今日一去,要么是護駕未成身先死,要么是謀事不成被霞王暗中滅口,卻不料這背后竟有這樣一盤大棋!真正的好謀略!我一直以為過兒是個柔弱的男子,自以為能救你于水火。。。沒想到,竟全是假的。。。只是你當初,怎能輕易嫁我!就算你身負使命,又怎能置終身為兒戲?!你這樣的男子,連自己都能豁得出去,也著實可怕!還有那水兒,自然也是你們欲拴在我身上的一根繩索了!”

  “不!不是這樣的!”過兒哭道:“過兒如今敬佩官人!那夜官人得知過兒有孕,未說二話,便愿為過兒一肩擔起,過兒真的十分感激,更信任官人不會食言。過兒不忍傷害官人,所以今天才不顧大局,冒死對官人和盤托出……至于水兒,他的的確確是壹兒娘娘要送于皇上的采男,霞王將他嫁你以作牽制,而水兒對此事前后始末,卻并不知曉……事已即此,求官人念在過兒一時糊涂,原諒妾身好不好?”

  本待發作,婢子又叩門再請。過兒輕哭道:“官人別去。趁此時府中毫無防備,快些逃走吧!”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我那一顆心頓時又軟了。

  “不用擔心。既然你讓我知道了這些,我定會做好防范。只是你……在王府千萬小心,別讓人探明我已得知此事,否則性命難保!彪m是原諒,心里到底也是有幾分難以下咽的不爽快。

  剛欲踏出門,又頓了頓,道:“十日之約不變!

  “嗯!边^兒點頭。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何時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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