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世上多一個人愛著蠟梅,我真替蠟梅高興 作者:丁立梅 朗讀:瀾天 黃昏時,我幾經掙扎,還是決定出門。 我要去看蠟梅。 在我,去看花,如同去拜訪一位老友,知道它好好地在著呢,心才會安。春天要拜訪桃花。夏天要拜訪荷花。秋天要拜訪桂花。冬天嘛,自然要去問候一下蠟梅的。如果哪個冬天沒有跟蠟梅見見面,那個冬天算是白過了。 對,是蠟梅,不是臘梅。我多次不厭其煩地這么糾正著,它不是臘月的梅花呀,它是蠟染的花兒呢。梅花是薔薇科李屬,蠟梅呢,保持著它的正統血脈,就是蠟梅科蠟梅屬。宋以前,人們更多的是叫它黃梅的。飄落在南朝劉宋壽陽公主額上的那一朵黃梅,多半就是蠟梅。 "蠟梅"的名字被傳播被叫響,得感謝兩個人,一是蘇東坡,一是黃庭堅。蘇東坡有詩云:"天工點酥作梅花,此有蠟梅禪老家。蜜蜂采花作黃蠟,取蠟為花亦其物。"蘇東坡不無童真,想象著它是又甜又明艷的蜜蠟,造化出來的花。黃庭堅則一本正經地介紹道:"京洛間有一種花,香氣似梅,花亦五出,而不能晶明,類女工燃蠟所成,京洛人因謂蠟梅。"有力支持了蘇東坡的"黃蠟"之說。以他們當時在文壇的地位,蠟梅的名字想不被人知道也難。明代醫學大家李時珍大約也是受了蘇東坡的啟發,在他的《本草綱目》里提到蠟梅時,這樣寫道:"此物本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時,香又相近,色似蜜蠟,故得此名。" 我如愿看到蠟梅,它站在櫻桃粉的黃昏里,舉著瘦瘦的手臂,緩緩撒著甜香,以萬古長存的姿勢。我心里一陣激動,花開了么?湊近一看,果真開了!雖是不多的幾朵、幾十朵,然它特有的甜香,足夠染甜染香一方天地。 我掏出手機,顧不得冷,舉著,繞著蠟梅樹轉啊轉,我想把枝條上花兒最美的樣子拍下來。 一對散步的老夫妻慢慢走來。老先生走路有些蹣跚,老太太攙著他,他們走到蠟梅樹下擺著的休閑長椅旁,老太太彎腰撣撣椅子,對老先生說:"你且坐這里歇一下子,聞會兒香。你聞,多香啊。" 老先生輕聲應和道:"是很香呢。"他抖抖索索坐下,很夸張地張大嘴,對著空氣咬了一口,再次道:"是很香呢。"惹得老太太撲哧一聲笑出來。 "給花兒拍照呢,"老太太突然沖我道,"你要中午來拍,中午它開得最好了,全張開了。現在它合上了,要睡覺了。" 我笑了:"是嗎,我就拍它睡覺的樣子也不錯。" "中午的樣子更好看。"老太太認真地強調。 許是太冷了,老先生只略略坐了坐,便要求離開。于是,老太太扶老先生起來。走時,她特地關照我:"明天中午你再來拍呀。" 我趕緊答應:"好,我一定來。" 我看著他們相扶相攜的背影,漸漸沒入暮色中,天邊的云煙,堆出水墨山水的樣子。她沒少來此看過蠟梅吧?想到這世上多一個人愛著蠟梅,我真替蠟梅高興。我也為她那句"明天中午你再來拍呀"而感動,明天有好看的蠟梅在等著,這明天很值得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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